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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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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冬天 雅尼娜十分討人喜歡……她是我們的一首歌曲,只可惜這首歌沒有歌詞。她還根本不會說話。米沙最近表現了一種統計學的天性,這一點現在今我十分開心。每天都提出許多問題:「世界上有多少孩子上學?今天吃菠菜嗎?」然後突然又問:「在一隻跳蚤看未,我們的房子是什麼?」我發現他在測量我們的火爐,結果是「火爐對於一隻跳蚤來說,就像對於我們來說一棟房子有98層。我們的房子對於它來說有多高,只要我會兩位數乘法表,就能計算出來。」 ……我得了輕微的感冒,幾乎未睡覺,但是我喝了糖水。我們的報紙上說,這是一種非常管用的催眠劑。此外,我們的報紙上現在連續登載一部小說《我是一個醜姑娘》。說的是一個少女去理髮館,讓人把前邊和後邊的頭髮燙了,塗上顏色,抹上油。一下子她就漂亮了。 羅爾夫說:「這正是你所缺乏的。」於是我找到一位女美容師,她在我的雙眼下貼上報紙,在睫毛和眉毛上塗了一種黑色液體。燙得厲害,但是我閉著眼睛強忍著。這一切都像那部描寫醜姑娘的小說一樣,所以我也期待著變得美麗。當我可以睜開眼睛的時候,從我那燙得通紅的眼睛裡流出來的是黑色的眼淚,混雜著真實的淚水。我根本未變得更美。我簡直不敢回家,當我走進屋裡時。羅爾夫看了我一眼,便笑得在沙發上直打滾。他大呼道:「像一位情婦」。為了使自己再變成一個正常人,我用浮石和板油足足磨了兩個晚上。 * * * 我們在紮科帕內定居不久,我得到命令,再次去但澤,那裡的一位同志不會組裝他的發報機。我在但澤見到舊日的小組,又增加了一位報務員。這是我們學校裡的一位年輕同志,我在蘇聯時就發現他是一個理解力遲鈍的人。 他在當地娶了一個不過問政治的妻子,她對改善他作為一個地下報務員的處境毫無幫助。我幫助他組裝好發報機,我們對它進行試驗運行,建立起聯繫以後,我就離開了。我總是在想,為什麼從那些在西班牙戰鬥過的出色的同志們當中,偏偏選擇了這位同志,誠然他是勇敢的,但是,單單是這一點是不足以完成現在要求他做的任務的。 我發現我在波蘭沒有多少可做的事情,因此,當我們一年以後,即1938年6月,被召回去的時候,我非常高興。但澤的同志們有他們自己的報務員,從保加利亞同志那裡只能得到少量消息,我每14天只發一次電報。 告別這裡的風景和房子,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在這裡,喜歡哲學思辨的米沙學會了大與小的相對性,我教會這個六歲的孩子讀書這件奇妙的事情。在這裡,尼娜健康而無憂無慮地成長起來。 38年以後我又見到紮科帕內,卡斯卜羅維和吉耶翁特歡迎我,這裡蓋起了成千棟新房子,這裡的風景令我感到陌生。在這一帶尋找我們舊日的房子,是毫無希望的。我保留著一張從前的照片,我朝著有山的方向走去,沿著一條我不熟悉的大街走去,一直走到公共汽車站那裡,我往前跳了幾步,然後停下來。 那就是我們的房子啊! 但是,當年這裡只是一片草地,並無用石塊鋪設的大街。我數著那些陽臺,數著陽臺上的木板,再數一遍,於是我看見,在那裡刻著「五月別墅」的名字。我的心直跳。我撳響門鈴。一位很老的男人走出來、戴上他的眼鏡,嘴裡念叨著:「這是我們家房子的照片……這是陽臺……」而那裡,在房頂上,我們曾經架設過天線。 ◎卷五 我於1938年6月份去蘇聯之前,把奧羅和孩子們送往英國,為他們在費爾番找到一間屋子,這是位於英國海濱的一個地方。夏天他們就住在那裡。關於在蘇聯逗留的那三個月,我已經敘述過了。 在莫斯科這段時間將近結束的時候,即1938年的8月份,中央向我提出兩條建議:我要麼去芬蘭,要麼去瑞士。芬蘭對我有吸引力,因為我對它比對瑞士更感興趣,在瑞士接通關係更容易,父親在國際聯盟有一幫子朋友,去那裡也沒有語言困難。我讓中央拿主意,他們決定派我去瑞士。 在莫斯科逗留期間,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知道了自己的軍銜。在中國時我是上尉,現在我是少校。我知道,、數年以後我還會第二次獲得更高的軍銜,我估計是上校,但就我的記憶,並未公開通知我。對此我持無所謂的態度。我不穿軍裝,也不能按規定行軍禮,更不要說正步行走了。當然,我用步槍和手槍射擊成績是不錯的。儘管我對軍銜、軍規不感興趣,但做一個紅軍士兵,我還是很驕傲的。 離開莫斯科之前,哈奇把一個未來的同事帶到我這裡來,這是一個德國同志和西班牙戰士,他剛剛結束軍事情報員訓練。 我們在瑞士的工作是針對納粹德國的。一旦我在那裡站穩腳跟,赫爾曼隨後便來瑞士,然後我們要設法與設在弗裡德裡希港的道尼爾飛機工廠建立聯繫。除赫爾曼之外,我還要獨立地建立一個小組,和我一道工作的同志,要麼我可以把他們派往德國去,要麼在德國找到這樣的同志。我把在瑞士的事務處理好之前,羅爾夫一直要住在我們這裡。他也清楚地知道,我們不可能以這種方式長期在一起。他願意回中國去,中央滿足了他的願望。 我建議首先從莫斯科去英國,並在那裡為我在瑞士的工作做好準備。我要設法同英國的西班牙戰士建立起聯繫,以便把他們派往德國去。儘管希特勒無休止地謾駡那些「不講信義的英國人」,但個別英國人在戰爭爆發之前,在納粹德國仍然受到某種尊敬。這個或者那個富裕的英國人在世界上到處旅行,在相當長時間內定居在他所喜歡的地方,並非異常的事情。如果他有這種想法,並為此而選中了德國,這並不違背人們想像中那個古怪的英國人形象。中央贊成我的計劃,並再一次囑咐我,不要與英國党建立聯繫。這一點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我一直恪守不誤。 我從莫斯科繞道去倫敦。回憶我在歐洲那些年的各種旅行路線和護照,對於我來說是困難的。我記得我曾經兩次經過德國,一次用的是假護照,在紐倫堡換飛機,在柏林和科隆換過火車。我也多次在巴黎停留過,在另外一次旅行中去了芬蘭,在赫爾辛基我得到一個瑞典護照。 在倫敦我又見到了米沙和雅尼娜,他們被奧羅照料得十分出色。我的孩子跟著我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從未過過像樣的安定生活。米沙以其七歲的年齡,便居住過上海、北京、奉天、華沙、但澤、紮科帕內、捷克斯洛伐克和英國,在這段時間裡陸陸續續學會了德國話、英國話、中國話和波蘭話。現在他在瑞士又要開始學習法國話。對於他們的成長來說,最好是有一個固定的家園,讓他們在那裹紮下根來。為此,只要工作允許,我總是盡力為孩子們提供一種健康的、美好的生活。他們曾經長時間生活在波蘭的塔特拉高山上,現在又在英國海濱住了三個月,我打算在瑞士也為他們創造一種良好的家庭生活。 在倫敦我做過幾次徒然的嘗試之後,與一位我在德國就認識並在西班牙作過戰的同志建立了聯繫,他出生於奧地利或者捷克斯洛伐克。我只把最必要的情況告訴給他:我的政治工作是針對德國法西斯主義的;我需要一位或者兩位同志,他們在西班牙鬥爭中證明自己是勇敢的、可靠的,並且願意去德國從事危險的地下工作。我根本未提到蘇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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