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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如果說,在經濟領域的這種聯合抗爭是有意識的話,那麼,在政治、軍事領域,絕大多數人卻還不敢有什麼設想。有設想的,恐怕就是戴高樂了。

  他在出版於1959年的《戰爭回憶錄》第3卷《拯救》裡,首次提出了組建「第三勢力」的「宏大計劃」:

  ……我認為,新的時代也許能允許我開始實行我為我的國家所制訂的宏大計劃。

  我們要確保法國在西歐的安全,辦法是防止一個新的德意志帝國對法國再度造成威脅。我們要與西方和東方取得合作,必要時將與這一方或那一方結成必要的聯盟,而不接受對別國的任何形式的依賴。我們要防止仍在增長的、瓦解法蘭西聯邦的危險,使之逐步變為鬆散的聯合。我們要從政治上、經濟上以及戰略上的觀點出發,促使鄰接萊茵河、阿爾卑斯山脈和比利牛斯山脈的國家組織起來。我們要使這個組織成為世界三大勢力之一,一旦需要的話,就使其成為蘇聯和盎格魯·撒克遜這兩大陣營之間的仲裁人。

  在這裡,戴高樂的雄心是在政治、經濟、軍事上組織西歐國家的聯盟,使之能夠成為英美與蘇聯兩大對立陣營之間的裁判。但是,國內的人跟不上他的思路,主要的盟國也沒有理會他。戰後,儘管法國也派代表接受了德國投降,但戴高樂仍被拒絕參加波茨坦會議,就像他被拒在雅爾塔會議之外一樣。接著是他辭職,從1946~1958年間戰後重要的發展年代裡,他在公共事務中沒有發言權。等到他重新掌權時,世界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西德作為一個主權國家已存在了三年,而受蘇聯保護的東德則已存在了九年。兩個超級大國支配著世界,法國卻不是其中之一。西歐受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保護,美國佬在這個組織中掌握著權力,並且發號施令。共產黨在中國掌握了政權。歐洲各國的殖民地附屬國的民族解放運動蓬勃發展,法國由於漫長的戰爭丟失了印度支那之後,又在阿爾及利亞經受另一場戰爭的痛苦。英國有了核武器,法國還沒有。羅馬條約已經簽訂了,歐洲經濟共同體正在組建之中。

  這種於法國大大不利的國際形勢,逼迫戴高樂不得不再次以虛弱的自身地位向美國的霸權提出挑戰。他的戰略計劃是:

  把美國排除出歐洲事務(包括防務)之外;把法國建成一個核大國;使西德脫離對美國的依賴;拒英國(由於它與美國關係特殊)於「歐洲」之外;以法國代替美國,作為與俄國的「對話者」,來解決世界問題。

  為了實現這個計劃,在重新執政之初,他就一邊應付阿爾及利亞危機,一邊以國際戰略家的雄心發動了外交攻勢。1958年9月17日,他向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和英國首相麥克米倫發出了一份在歷史上著名的備忘錄,首先在最能顯示美國政治上、軍事上控制西歐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領導權上發難。他要求成立三大國組成的「大西洋理事會」,由美、英、法三大國分享美國獨掌的領導權。他預料到這個要求是行不通的,美國人不會答應,英國人也不敢支持。那麼,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恢復他所設想的法國的獨立性——退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宣佈中立,逐步建立法國在西歐的領導地位。

  儘管艾森豪威爾和麥克米倫預先得知了戴高樂關於「大西洋理事會」的想法,備忘錄還是使他們莫知所措。英美兩國外交官在隨後的幾個星期中反復敦促法國人講清楚戴高樂建議的內容實質,以此來拖延時間。因為英美官方認為,在目前的冷戰氣氛中,戴高樂沿著真正的中立外交政策方向不可能走得太遠。而且根據法國人的天性和慣例,在戴高樂重新執政的緊張的頭幾個月內,還不能肯定他就能長期執政,能起多大作用。同時,他們還面臨一種具有諷刺意味的狀況:多年來,大家一直哀歎法國缺乏真正強有力的領導;如今如果對這個鋒芒畢露的領導過於公開地表示不滿,恐怕會遭人怨恨。因此,英美兩方都決定採取回避的辦法。

  1958年10月初,戴高樂得到答覆說:他的建議提出的問題十分重要,因此不能立即回答。這以後,又經過多少次外交往還,直到12月15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才親口說出英美的真正意見:儘管三國在個別問題上舉行磋商也許有些用處,但要建立一個正式的三國組織則沒有可能。

  這就使戴高樂可以向盟國證明法國恢復行動自由是有道理的了。於是,在1959年初,他就邁出了標誌法國不受北約限制的一系列引人注目的行動的第一步。3月6日,法國政府宣佈決定撤出受北約控制的法國地中海艦隊,理由是:如果發生戰爭,法國武裝力量首先考慮的是保衛法國的海岸和北非。

  為了讓法國海軍歸隊,美國國務卿杜勒斯跑到巴黎,答應讓法國有權否決美國在歐洲大陸部署核武器。但戴高樂不予答覆。關於核武器問題,他早在1958年6月29日就向麥克米倫提出過:法國需要一個由西方主要國家分享控制權的西方原子武器常設小組。法國將參與使用核武器的任何決定。無論如何,法國下決心要擁有核武器,即使是別人製造的。後來,杜勒斯答應賣原子彈給法國,條件是法國必須參加歐洲安全體系,也就是說什麼時候使用原子彈得聽美國的。戴高樂答覆說:「如果你同意賣原子彈給我們,我們是願意買的,但必須完全是我們自己的東西,不受別人的限制。」當時杜勒斯聽了未置可否就離開了。現在杜勒斯再來提這事,戴高樂當然也就不置可否了。

  半年後,艾森豪威爾訪問巴黎。對這位二戰時期為解放法國立下汗馬功勞的盟軍總司令,法國人民和戴高樂本人都表示了極大的尊敬,並把他看做法美戰鬥友誼「最光榮的象徵」。但對他所代表的那個國家的那種霸權地位,戴高樂一如既往表示了他的挑戰態度。

  在原子彈問題上,艾森豪威爾擔心法國自己製造,提出杜勒斯提出過的由美國向法國提供這類武器,條件是美國人要通過盟國最高統帥部的批准來控制這些核武器的使用。

  戴高樂說:這正是法國要製造自己的核武器的原因。

  艾森豪威爾說:這不是表明對美國不信任嗎?

  戴高樂說: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如果俄國進攻法國,法國和美國將會結成同盟。俄國和美國有互相威懾的力量,但法國和俄國之間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如果是法國而不是美國遭到攻擊,法國人怎麼能肯定美國會冒被徹底毀滅的風險呢?既然不能肯定,法國就不得不擁有自己的威懾力量。

  「你為什麼不相信美國會同歐洲共命運呢?」

  戴高樂說: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法國經過三年幾乎致命的考驗之後,美國才來援助法國;在二戰期間,則是在法國被打垮後,美國才來援助。這一點也不奇怪。這也就是法國雖然忠誠於聯盟,但卻反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一體化的原因。

  艾森豪威爾又反過來提了個問題:即使法國有錢製造這類貴得嚇人的武器,它也遠遠不能達到俄國的水平!

  戴高樂鎮靜地說:「你十分清楚,用幾枚百萬噸級的炸彈能摧毀任何國家。即使敵人有殺死我們10次的力量,我們只需要殺死敵人一次就夠了,我們的威懾力量就是有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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