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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戴高樂上尉有話要說」

  1918年11月11日的停戰使夏爾·戴高樂重獲自由。這以後,他在波蘭軍事學院應聘為戰術學教官,不久又回到他的母校——聖西爾士官學校教書。這時的戴高樂已經31歲,十多年的戎馬生涯,並沒有什麼顯著成就。而在他這樣的年紀,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已經征服了半個古代世界,拿破崙已經當了多年將軍,大革命時期的奧什也已經有了四年大元帥的歷史。命運對他是有點刻薄了。所以這段時間,他表現得鬱鬱寡歡,粗暴無禮,自以為是,決不服輸,毫不認錯。然而,在他的意識深處,他卻時刻感到時運正在向他招手——天生我才必有用!此生決不會虛度。自己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在現有的崗位上,勤奮工作,潛心鑽研,從各方面做好迎接這一天到來的準備。

  基於這樣的指導思想,1922年11月,他考入了法國軍事學院。

  但一入學,他那剛強的性格就決定了他與院長穆瓦朗上校格格不入。因為這位院長的戰術思想基本上是靜止的,形式主義的。他認為,一個司令官的職責就是訂出最詳盡的計劃,並且不管情況如何都要堅持按計劃行動。可是剛烈如火、嫉惡如仇的戴高樂卻堅決拒絕接受這種先驗論。穆瓦朗上校自以為是吸取了大戰的教訓,認為炮火的威力有利於防禦而使發動進攻代價慘重;但戴高樂卻深信:下一場戰爭將是坦克戰,機械化程度的日益提高意味著戰爭將是運動戰而不是單一的防禦戰。結業時,他考完筆試還將通過戰術實地考核。他立意要借這次考核證明他的觀點是正確的。

  考核的結果,當然是他如願以償,穆瓦朗則敗得很難堪。更使院長下不了臺的是,他竟拒絕回答上校向他提出的一個問題,而是讓戰術演習中的下屬夏托伊厄去回答。穆瓦朗上校怒不可遏,大聲斥責道:

  「可我問的是你——戴高樂!」

  戴高樂泰然自若地答道:「上校,你已經把指揮一個軍的任務交給我了。如果除此之外我還得承擔屬￿我的下屬的任務,那我就顧不上考慮怎樣完成我的使命了。殺雞焉用牛刀?」說完,他又命令下屬道:「夏托伊厄,請你回答上校的問題。」

  這次事件使戴高樂名揚全校,當然也就圍繞他的結業評分問題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軍事學院學生的畢業評分是按「優秀」「良好」「尚好」三個等級來評定的,並且也是按這三個等級分配的。評委們認為,戴高樂是一位天賦極高的軍官,他那非凡的記憶力,淵博的知識,果斷的作風和迅速判斷形勢的能力,無不令人讚歎。但是,他為人自命不凡,難以共事,不聽批評,甚至不願與人商討問題,使他的優點大為遜色。因此,多數評委堅決表示最高只能給他評為「尚好」。貝當元帥聞訊大發雷霆,並且出面施加壓力,副院長迪菲厄將軍又反復做工作,總算給戴高樂評了個「良好」,但學院最後還是給他寫了這麼個評語:

  是一位理解力強、富有學識而又嚴肅認真的軍人,才華出眾,精明能幹,頗堪造就。

  遺憾的是,過分自信,好對他人意見吹毛求疵,而且舉止儼然像個流亡的國王,大大損害了上述無可否認的優秀品質。

  這些評委們絕對沒想到,這個評語竟埋下了三年後全體受辱的禍根。因為這個評語,使戴高樂這位潛在的巨人分配不到理想的職位而動搖了當軍官的信念,也因此引發了老貝當的夙怨。早在1900年,國家射擊學校任教官,貝當因為鼓吹在當時被視為異端的理論而被解聘。後來,他到軍事學院任步兵戰術學助理教授,在被提升為教授的過程中曾冒犯了當時的正統戰術家們。那幫人迷信上刺刀衝鋒,認為它優越無比;而貝當卻認為,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火力將是起決定作用的因素。他還認為,德國人的火力會大大壓倒法國人。他遭到了嘲笑。但在大戰的頭兩年中他終於看到了戰爭的發展證明他的觀點是正確的。他回憶起從前,現在又看到了那幫軍事教官一竅不通的新例證,便決定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

  如今,貝當已經是最高軍事會議副主席和作為法國三軍首腦的法軍總監了。1925年10月,他下令調戴高樂上尉進最高軍事委員會副主席顧問團工作,並讓他就工事和要塞在法國國防中的作用問題寫一篇研究報告。戴高樂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使貝當很滿意。這時,軍事學院院長已換成了與戴高樂觀點相近的埃蘭將軍。貝當對他說:「我越想越覺得給戴高樂評分這件事就像亂斷公案一樣荒謬。」然後,他乾脆下命令了:「埃蘭,你在學校組織一輪講座,由戴高樂主講。給他的評定簡直太荒唐了。講座由我來主持,我要把那幾位教授先生教訓一頓。他們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講座於1927年4月7日開始舉行,一共三講。第一講開講那天,教授們早早地聚集在圓形會堂附近的辦公室裡。貝當元帥在埃蘭將軍的陪同下抵達會場;戴高樂也來了,但獨立一廂。教授們競相後退給元帥讓路,元帥卻讓戴高樂先行。這簡直像演戲一樣。圓形會場座無虛席。戴高樂全身戎裝,他緩步登上講臺,慢條斯理地摘下軍帽放到桌上,又解下佩劍置於一側,然後再從容地摘下了他那副隨時戴著的白手套。

  正當台下的教授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際,從不講廢話的貝當元帥站起來開門見山地宣佈道:「諸位,戴高樂上尉有話要說,他將要闡明他的觀點,請大家注意聽。」

  猶如一顆炸彈轟然爆炸。教授們目瞪口呆,一時誰都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上尉,在校對不過是個二等生,竟然「應邀」回母校講學,的確是聞所未聞。更何況他的講題竟是《戰爭行動與領袖人物》,這簡直是對教授們的蓄意侮辱,至少也是有失禮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法軍總監貝當元帥親自主持,使整個場面打上了權威的印記。教授們滿懷憤慨,但敢怒不敢言,更不敢開小差溜出會場,一個個如坐針氈,也只能硬著頭皮聽這個小上尉教訓:

  強有力的人物往往嚴厲粗暴,難以相處,甚至使人討厭。即使絕大多數人私下承認這樣的人物是超人一等的,從而有意無意地給他們以應有的評價,但他們也往往不得人心,而且在以後的生涯中也很難受到寵倖。那些決定別人命運的人寧可重用討人喜歡之徒,而不願提撥具有真才實學之士。

  戴高樂筆挺地站著,泰然自若,口若懸河。一些人為之傾倒,但更多的人則感到窩火。因為這段話聽起來,既像為貝當元帥在1914年以前一直未能晉級鳴不平,更像是對三年前教授們給戴高樂的評語的直接回答。而且人們連還擊的希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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