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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這個問題一提出,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有的說上帝先創造了花,有的說上帝先創造了昆蟲,有的說花和昆蟲是上帝同時創造的,弄得亨斯洛教授也沒法判斷誰是誰非。其實,達爾文當時也是從神學觀念提出這個問題的。一直要到1859年,他自己才得出關於蟲媒花同昆蟲之間微妙關係的科學解答。

  晚上,達爾文和福克斯來到亨斯洛教授家裡,受到了熱情歡迎。參加聚會的都是一些愛好自然科學的青年和年長的職員。這種聚會和在達爾文宿舍裡舉行的晚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裡既沒有浪蕩青年的開懷痛飲,也沒有酒後狂歡和胡言亂語,只有茶水喝,而且需要自取,但是充滿了自由探討學術的氣氛。他們有時靜靜地思考問題,有時展開討論。討論的時候各抒己見,暢所欲言。當某個人發表了精闢見解的時候,大家都歡快地加以讚揚。當大家為某個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亨斯洛教授就站起來給予解答,他也解答不了的就讓大家再研究。

  這種小型的學術聚會深深地吸引了達爾文。散會的時候他依依不捨地離開了亨斯洛教授的家,並且對福克斯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博學、熱情、誠懇的老師,真是相見恨晚!」

  通過這種聚會,達爾文又結識了三一學院院長、天文學和哲學家休厄爾,教育學家理查德·道斯,動物學家詹寧士,《歸納科學史》的著者尤爾,還有其他一些知名人士,他們在會上的發言和會下的交談對達爾文都有一定的影響。亨斯洛教授同他的友誼更是深厚。人們經常看到他們在一起散步,討論學術上的一些問題。因此,達爾文得到了他一生中的第二個綽號。在希魯茲伯裡的時候,同學們叫他「瓦斯」,現在劍橋的老師們稱他為「同亨斯洛教授一起散步的人」。

  同「瓦斯」相比,這個綽號顯得雅致多了。

  人們感到驚訝:這些著名人物都願意跟達爾文這個無名之輩頻繁交往。

  亨斯洛教授看到達爾文虛懷若谷,更加喜歡他了。

  不久,達爾文選修了亨斯洛教授的植物學課。亨斯洛教授每星期都要帶著他和幾個學生去近郊採集標本,每個學期還要長途步行到某種稀有植物的產地去採集標本,或者進行兩三次旅行。他們坐著駁船沿烏斯河順流而下,到那些沼澤地去作野外調查,或者坐著郵車到烏斯河上游更遠的地方去採摘野百合花,在荒地上捕捉那種稀有的黃條紋的蟾蜍。

  亨斯洛教授把整個大自然當作課堂,把旅途中遇到的每一種新奇的植物、每一塊有特點的地層都當成教材,具體生動地向學生們傳授知識。達爾文發現「他在植物學、昆蟲學、化學、礦物學、地質學方面的知識是很豐富的」。

  亨斯洛教授像精心培育幼苗一樣,注意保護達爾文的自尊心和對自然現象的好奇心。有一次,達爾文在潮濕的板面上檢查一些花粉粒,他發現花粉管伸出來了。他以為這是一個新的發現,馬上跑去報告亨斯洛教授。他跑得滿頭大汗,慌裡慌張地說:「教授先生,我有一個新發現,您看,這花粉管伸出來了!」

  對於一個植物學教授來說,花粉粒萌發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哪裡談得上什麼新的發現,一般人可能會對這種少見多怪的神情感到好笑。可是,亨斯洛教授為了不傷害達爾文的自尊心,不給他的好奇心潑冷水。

  亨斯洛教授篤信宗教,而且信奉的是正教。他曾經對達爾文說過,如果英國國教的三十九條教規被改動一個字,他都要感到悲痛。可是,當達爾文在科學和神學之間徘徊的時候,亨斯洛教授卻在客觀上把他引向了科學的道路。尤其是亨斯洛教授那廣博的知識,冷靜的頭腦,傑出的判斷能力,善於從長期不懈的細小觀察中找出結論的方法,不但使達爾文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且通過言傳身教,在達爾文身上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達爾文遇到了亨斯洛,就像哥白尼遇到了諾瓦臘,布魯諾遇到了瑞理,牛頓遇到了巴羅一樣。這些獨具慧眼的「伯樂」發現和幫助了有才華、有抱負的青年,使他們成長為偉大的科學家,這種功績將在人類歷史的紀念碑上永遠閃耀著光輝。

  1831年聖誕節,達爾文參加了基督學院的畢業考試。他的考試成績和大多數同學比較起來雖然不錯,但是按照當時學校的規定,還要繼續學習兩個學期。

  在這個期間,達爾文一面繼續選修亨斯洛教授的植物學,一面又選修了塞奇威克的地質學,並且廣泛地閱讀各種自然科學書籍,其中有兩本著作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一部是洪堡的《南美旅行記》,一部是約翰·赫歇耳的《自然哲學的初步研究》。洪堡,這位德國科學界的巨人,1799年到1804年期間,他在中南美洲的叢山峻嶺中,在茫茫的草原上,在猛獸橫行的原始森林裡,歷盡艱險,多次死裡逃生,登上了從來沒有人到過的高峰,奇跡般地考察了五個年頭。回國以後,他發表了30卷的巨著《南美旅行記》。他的事蹟和著作傳遍了飽受戰爭苦難的歐洲各國,成為各界人士談論最多的話題之一。赫歇耳才華出眾,他在21歲的時候就成了英國皇家學會會員,使那些徒有虛名的會員相形見絀。英國人稱他是年輕的哲學家、天文學家和化學家。達爾文說他在劍橋的最後一年,曾經懷著極大的興趣仔細地閱讀了洪堡的《南美旅行記》。這部著作同赫歇耳的《自然哲學的初步研究》激起了他火一般的熱情。他很希望在自然科學的宏大建築上添加一點極其微小的貢獻。一種或者一打其他的書,都沒有像這兩部書那樣對他發生了這樣重大的影響。

  1831年夏天,塞奇威克教授根據亨斯洛教授的推薦,同意接受達爾文去北威爾士進行地質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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