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6)_學達書庫

六

　　羅伯特·瓦林的記憶力是異常良好的，特別是對日期方面的記憶。他甚至是到了老邁的晚年，仍舊能記得希魯茲伯裡的很多居民的生日和婚喪日期。有一天，他對達爾文講，他這種記憶很強的本領，反而會使他感到惱火。因為一聽到某一個日期，他總是牢記不忘，因此也就常常要回憶到很多朋友的死亡情景。

　　由於具有這種良好的記憶力，他也記住了許多自己喜愛講述的有趣故事，因為他本來是個擅長講話的人。

　　平時他總是興高采烈、笑容滿面、毫不拘束地同每個人講笑話，也時常同僕人們說笑，同時他還具有一種使每個人都嚴格遵從他的指示的本領。很多人都很畏懼他。達爾文記得，有一天，瓦林帶著笑對他說，已經有幾個人來詢問，畢各特女士究竟來找過他沒有，因此他就去打聽為什麼人家來詢問這件事。最後終於搞明白，有人告訴了他，畢各特女士由於某種不明的事故，曾經受到了瓦林極大的侮辱。她到處向大家揚言道，她要去找」這個肥胖的老醫生，當面向他十分坦率地講清楚自己對他的看法」。她確實已經來找過他，但是她的勇氣完全喪失了，反而採取了一種使人難以想像的又客氣又親熱的態度。達爾文在童年時代，曾經到皮少校家中去作客。他的夫人是一個精神病人。

　　每次這個瘋婦人一看到他，就會發生一種十分絕望的驚恐情狀。她悲痛地哭泣不停，接二連三地盤問達爾文：「你的父親要來嗎？」但是接著她就安靜下來了。達爾文回家後就去問瓦林，為什麼她有這樣的驚恐心理。瓦林回答說，聽到了這種情形很高興，因為他曾經故意當面威嚇過她。瓦林相信，用這個辦法，可以使她安靜下去，保持很良好的自我感覺狀態，因而就不必把她隔離禁閉了。只要在她剛開始發瘋的時候，她的老伴馬上就用威嚇的口氣對她說，要去請達爾文醫生來看她的毛病了。這句話，在她一生漫長的歲月中始終對她發生了效力。

　　羅伯特·瓦林是多情善感的，因此他見到很多瑣細的事情時，也會激動起來，或者感到十分苦痛。有一天，在他老邁而步履艱難時，達爾文問他，為什麼不坐馬車出門去活動活動，散散心。他就回答說：「每次坐馬車出門，一到希魯茲伯裡城區內，條條馬路都會使我回憶到各種使我悲痛的往事。」可是，平時他的心情卻是很高興的。他有時容易大發雷霆，但是因為他心地無限善良，大家都很愛戴他，衷心地熱愛他。

　　瓦林辦事謹慎小心，而且善於經營事業。他把自己的錢去投資購買任何的股票，後來總是不會虧本，因此他給子女們留下了一筆很大的遺產。有一個故事說明最荒謬的謠言很容易發生和傳佈開來，鬧得滿城風雨。一天，有一位地主伊先生自殺喪生了。他屬希魯茲伯裡城內最古老的著名家族，而且是城中某銀行的大股東。為了要履行法定手續，瓦林被邀請去，鑒定他的死亡真相。因為伊先生極有聲望，大家都尊敬他，所以不再公開向警察局報案來驗屍了。瓦林在事畢回家後，認為應當到銀行去一次，把這消息告訴那些在銀行中辦事的股東們，因為他認為，這次自殺事件，很可能會引起存戶擠兌的風潮。這樣一來，謠言就滿街飛了。大家都到處傳說，好像瓦林到銀行去後，馬上把自己的存款都提走了，而且還回頭對大家說：「我可以確實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伊先生自盡了。」

　　他一說完這句話就走了。那時候，好像流行著一種傳統的迷信：存戶只有在取了款跨出銀行門檻以後，他取出的錢才算是安全無恙了。在這謠言傳佈的頭幾天內，瓦林還蒙在鼓裡，一直到銀行經理來找他的那一天，告訴了他才明白這件事。這位經理那時違背了銀行的堅守保密的規章，就是任何人決不能把存戶的儲蓄帳單給外人來查看。這一次，他卻把瓦林的存款帳單公開給幾個存戶去看了，目的是要闢謠，證明瓦林那天去銀行時確實沒有提取過一文錢。要是瓦林為了謀取私利，而去利用自己職務上得來的消息，那就會顯得是卑鄙無恥了。然而，當時竟有幾個人，對這種虛構的瓦林的舉動，卻大加讚賞。甚至過了好幾年，還有一位紳士對瓦林說：「啊，醫生！您真聰明，會從那家銀行中安全地提取了全部存款。這證明您不愧是一帆風順的經營家！」

　　羅伯特·瓦林的思想是不合於科學的。他不想用一般法則的觀點去總結自己的理論。達爾文認為，他從父親那裡，並沒有獲得很多理性上的知識，但是他卻起了道德上的模範作用。這應該對所有子女們都有很大的益處。在他的金科玉律中有一條守則：「不要同你不敬重的人交朋友」。不過，要遵守這條規則，卻不是容易的事。

　　至於達爾文祖父愛拉士姆，他是《植物園》等書的著者。達爾文盡可能搜集了他的一生事蹟，發表了他的《生平》一書。

　　達爾文的哥哥愛拉士姆，異常明朗達觀。他對文學、藝術，甚至對各門自然科學，都有廣泛的興趣，具有豐富多樣的學識。他曾經在一個短時期內，熱中於採集各種植物，製作幹臘標本。他教他做實驗的時間，要更加長久些。他待人接物的態度，很能博得人家的歡心。他的機智，時常使達爾文想起查理士·蘭姆的書信和著作中的機智。他心地很善良。可是，從童年時代起，他身體一直就很瘦弱，因而時常精力不足。他的心情，不很快樂，而且時常情緒惡劣，尤其是在成年的初期和中期是這樣。

　　他閱讀了很多書刊，甚至在童年時代就已經愛好閱讀圖書。而且在學校中，他供給達爾文書籍，激發他閱讀的興趣。可是，從思想方式和興趣方面看來達爾文兄弟倆彼此有差異。達爾文以為，在智力發展方面，他受到哥哥的幫助，要比四位姐妹少些，他四位姐妹的性格，差別很大，而且其中幾位的性格很獨特。哥哥和姐妹們，在他們一生中，都對他特別表示和善和溫情。他很同意法朗士·哥爾登的看法。他相信：教育和周圍環境，對一個人的性格所起的影響不大。而他自身的性格，大都是天生就有的。

　　達爾文在中學時代，已經具備寄託希望于某種未來美好事物的獨特品質。他有了極其濃厚的多種多樣的興趣。很急切地想要理解自己感到興趣的事物。而且在弄清楚任何複雜的問題或事物時，就非常高興。

　　一位家庭教師教他歐幾裡得幾何學。他在得出清晰的幾何證明方法時，就十分心滿意足。他的姑父、法朗士·哥爾登的父親，在給他講解氣壓錶的遊標尺的構造原理以後，使他高興非凡。至於在那些與科學無關的多種多樣的興趣方面，他最愛好去閱讀各種圖書，時常一連幾小時靜坐不動。專心閱讀莎士比亞的歷史劇，通常是坐在校舍的深凹的老式窗洞內。他還閱讀過其他詩人的著作。例如：當時新出版的拜侖和司各脫的詩集，還有湯姆森的《四季》詩集。他在中學時代喜歡的這些讀物，在以後的一生歲月中，竟完全喪失了興趣，連莎士比亞的作品也在內。在1822年，他曾經騎馬到威爾士邊境去遊覽。優美的景色，使他欣喜非常，初次深印在腦際，要比其他任何的美感享受，更加經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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