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乞丐到元首 | 上頁 下頁
九二


  在爾後的數天裡,希特勒與梅斯納交換了冗長的信件,但試圖達成協議的努力成了徒勞,因為希特勒一再堅持要出任總理,且要與巴本一樣擁有全部權力。這個僵局引起了一群具有影響力的商界頭面人物的關注,他們決定向興登堡元帥直接施加壓力。這些頭面人物歷來是國社黨的資助者。他們覺得,國社黨上臺後,他們能左右經濟政策。例如,希特勒曾向依·格·法爾本保證,他的政府肯定會支持他生產合成煤油。當年早些時候,在向凱撒霍夫一向被稱為「友社」的團體發表的一次秘密演講中,他曾答應取消所有工會和其它政黨。

  11月底,39名商界名流(包括赫加爾馬·薩希特,前總理古諾,以及像克虜伯、西門子、狄森、波希、霍爾曼和霍格勒那樣的實業鉅子在內)聯名致函總統,請求他委任希特勒為德國總理。這些實用派人物把賭注壓在納粹黨身上了。他們堅信,希特勒的社會主義是個騙局,一旦上臺,他就會成為資本主義的工具(此時,希特勒尚不是受益於德國實業界的主要人物,「在推敲了各種事實後」,赫·埃·圖恩納寫道,「我們必須承認,德國實業界的財政津貼之絕大部分是為了反對納粹的。」納粹黨的財政收入主要是靠黨費)。

  議會制政府的各種機構給德國帶來的是政治上的停滯不前。興登堡發現,他無法組成能與處於僵局的國會合作的新內閣。「我準備隨時卸任」,他向中央黨主席——他敦促興登堡捨棄巴本,他的風度也令興登堡高興——抱怨說。「倘使我得不到理應得到的國內外人士的信任,我絕不想將自己強加於德國;對此,我是很自豪的。」由於各方令他沮喪,興登堡便於12月1日將巴本和新任國防部長施萊徹爾召至他的辦公室。他們約于下午6時抵達,與梅斯納和奧斯卡·馮·興登堡一起,在總統辦公桌前,依次圍成半圓形而坐。巴本指出,希特勒只有出任內閣總理,才願意承擔責任;他建議,他的政府仍暫時執政。他明白,他不會獲得國會的支持,因此必須終止國會一段時間。這一程序會牽涉到總統違反憲法的問題,但由於局勢嚴重,採取這一行動是有足夠理由的。警方若無法維持秩序,陸軍便會出面。

  「用刺刀是能辦許多事情的」,施萊徹爾尖酸刻薄地說,「但,有件事你是辦不到的——長期騎在他們頭上。」國防部長說,巴本的計劃是行不通的。他提出一項計劃:由他自己出任總理,代替巴本。此舉將導致納粹分裂成兩部分,而他也能在國會內獲得多數。他將讓格裡戈爾·斯特拉賽爾及其一二個心腹在新政府內任職,這便能獲得納粹代表的60張選票。社會民主黨人和其它資產階級政黨也會支持。

  幾星期來,巴本注意到,施萊徹爾「已不像先前那樣坦率和襟懷坦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已明顯地變得冷淡」。即使如此,曾助他上任的將軍竟提出讓他下臺之舉,確令他瞠目結舌。對巴本實施的政策,施萊徹爾歷來都給予支持,有些政策還是他提出來的。巴本懊喪地辯解說,他的國防部長的計劃,意味著放棄總統為改善政府和國會之間的關係所制訂的長遠規劃。

  從早晨開始,討論幾乎未中斷過,這使興登堡筋氣力盡。他一言不發地端坐著,直到辯論告終。之後,他起身對巴本說:「總理先生,我要你立刻開始商討建立新政府一事,我將讓新政府執行你的計劃。」

  施萊徹爾目瞪口呆。與巴本一起離開總統辦公室時,巴本建議他留任數月,以待修改憲法和恢復國會的和平。「那時,我便辭職,由你接管政府。這樣,你便會有一開始便萬事如意的希望。」

  施萊徹爾冷冰冰地進行了反駁,就像路德離開「沃爾姆斯會議」時那樣:〔在1521年舉行的「沃爾姆斯會議」(Dietoeworms)上,馬丁·路德被判為異教徒——譯注〕「小和尚,小和尚,你選了一條險路。」

  在次日舉行的內閣會議上,此事變得既痛苦又公開化了。巴本將昨晚與總統會商的情形作了一番介紹後,他點名叫施萊徹爾起來。施萊徹爾站起身來並宣佈,若在巴本領導下建立新政府,必然會使全國產生混亂。若發生內戰,警察和陸軍也不能維持法律與秩序。他說,在對此事作了一番研究後,總參謀部得出的結論是,像警察和緊急技術部隊那樣的地方部隊已被納粹份子滲透,陸軍無法控制希特勒起義。

  由於沒有哪位部長對陸軍的估計提出異議,巴本連忙跑進總統辦公室。被日前各種事件搞得筋氣力盡的興登堡,一言不發,聽由巴本抱怨。「親愛的巴本」,興登堡的聲音已失去了他先前的信心感。「如果我現在改變主意,你定會說我是個下流漢。不過,我年事太高了,已到了生命的盡頭,不能承擔內戰的責任。我們只好讓施萊徹爾先生以上帝的名義去碰碰運氣。」

  興登堡扶著拐杖,緩緩起身並走到巴本跟前,與他握了握手。巴本很受感動,看見「兩大滴眼淚」滾下老頭子的雙頰。數小時後,他派人送了一幅照片給巴本,作為訣別的禮物。照片上寫著:「我有一位同志!」——這是一首著名的軍歌的歌名。

  當施萊徹爾來到總統跟前,總統叫他組織新政府時,他表示抗議:「我是你馬廄裡的最後一起馬,理應保留。」興登堡以自己辭職相威脅,施萊徹爾這才接受委派。他是這樣說的,也許他真是很勉強。他淡然一笑,表示祝賀,並引了人家一句話——這次用的是拉丁文:「我們這些垂死者向您致意!」

  於是,在1932年12月2日,庫特·馮·施萊徹爾便成了自1890年俾斯麥之職被取代以來第一位被任命為總理的將軍。他的第一個行動是把格裡戈爾·斯特拉賽爾請到家裡(他們曾在一牙醫住處相遇),請他出任副總理兼任普魯士總理之職。這個提議迫使斯特拉賽爾感興趣,但他又忠於希特勒。於是,他便說,他要與他的頭頭磋商後再議。他沒提及的是,元首身邊有一層保護圈,圈裡人都是些阿諛奉承者和溜鬚拍馬者,且控制了元首,而這層保護圈對此問題已有風聞。不久前,他曾在弗蘭克跟前抱怨說:「興登堡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真心實意地讓他在政府內任職。可是呢,羅安格林——希特勒周圍卻站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傢伙。弗蘭克,我看事情不好了:戈林是個殘酷無情的自私傢伙,他要是當上了什麼,德國的事情他才不管呢。戈培爾是個瘸腳魔鬼,兩面派。羅姆是一頭蠢豬。這就是元首的老『衛隊』。太可怕了!」

  施萊徹爾—斯特拉賽爾會晤的秘密,被巴本辦公室的人得悉了。他將此事洩露給了一位記者,記者告訴了漢夫施坦格爾,漢夫施坦格爾又告訴了希特勒。這樣,巴本——或曰巴本之同謀——在施萊徹爾問題上,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而,首先受害的卻是斯特拉賽爾。他原是代表元首忠實地與施萊徹爾打交道的,他的信念是,使党不致於分裂的最佳辦法莫過於立即掌權——即使要以聯合政府作代價。

  希特勒對斯特拉賽爾原已有懷疑,此懷疑是戈培爾煽起的。可以理解,希特勒自然將此事看成背叛;較溫和的顧問們則傾向于考慮施萊徹爾的最新建議——讓元首出任副總理。12月15日,黨在凱撒霍夫召開了一次領導人會議。在此暴風雨般的會議上,斯特拉賽爾哀求元首接受此職。然而,戈培爾和戈林卻強烈反對這樁交易,而希特勒又同意他們的意見。斯特拉賽爾警告說,如國社黨不予支持,施萊徹爾就會解散國會。但是,被斯特拉賽爾的」背叛」刺痛了的希特勒,拒絕對此事作進一步討論。

  兩天后,斯特拉賽爾在凱撒霍夫再次會見了希特勒。這次,希特勒公開指責了斯特拉賽爾的背叛行徑。據稱,斯特拉賽爾回答說:「希特勒先生,要說是背叛,我並不比其他任何一位自願送信者更夠格。我的計劃是要阻止而不是要使黨進一步惡化。」在盛怒下,斯特拉賽爾找不到適當的言辭,轉身甩門而去,坐上出租汽車,奔回埃克塞爾西奧旅館去了。回房後,他獨自忿忿不平。次日,12月8日,他致函希特勒,辭去黨內的一切職務,理由是,元首已不再信任他。信中,他並未號召公開反叛,而是敦促党的全體官員堅守崗位。斯特拉賽爾不好親身將信交給希特勒,於是就付郵寄去,然後便守候在電話機旁。

  用戈培爾的話說,這封信「像一顆炸彈」投落在凱撒霍夫。希特勒大為震驚,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不好拿起電話向斯特拉賽爾懇求。肯定地,斯特拉賽爾是讓談判的大門敞開的,但他既不願交出在國會中的一席之地也不願放棄黨籍。由於凱撒霍夫未有消息前來,斯特拉賽爾使打疊起行裝,往火車站走去。與友人一起喝了啤酒後,他坐上夜車,奔慕尼黑去了。

  當晚,希特勒呆在戈培爾家裡。「我們想高興也高興不起來。」戈培爾在日記中寫道,「我們全都情緒低落,最主要的原因是,黨正在四分五裂,過去的一切工作都成了白費。」淩晨兩時,羅伯特·雷伊打來電話說,在黨內人士中出現了明顯的動搖和不安。他敦促元首立刻趕回凱撒霍夫。希特勒立即趕了回去。但是,早報一到,黨部裡像開了鍋——報上登著有關斯特拉賽爾辭職的大標題!希特勒堅信,消息是斯特拉賽爾泄給「猶太報紙」的。他氣得結結巴巴地說,格裡戈爾「在最後勝利前5分鐘在他背後插了一刀」。然後,他流著熱淚,沉默了。

  「如此卑鄙的行徑居然也躲過了我們大家」,戈培爾寫道,「背叛!背叛!背叛!……多少個小時呀,元首在旅館房裡踱來踱去!……一次,他停住腳步說,『黨如果分裂,我就在3分鐘內用手槍了結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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