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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這次會議變成了叫喊比賽。當巴本——他匆忙離場讓興登堡在一份解散議會的文件上簽字——回來要求發言時,戈林總裁裝作沒有看見。巴本大怒,將文件扔在主席臺上,戈林對此視而不見,要求投票表決。表決結果是巴本徹底失敗——512票對42票。

  意外政變之成功,使希特勒得意忘形。他滿懷信心著手準備大選。在講臺上,他又表演了慣用的伎倆。目擊這場魔術的有一個是他的敵人——奧匈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帝的兒子。在柏林舉行的一次露天大會上,奧托·馮·哈布斯堡與一群一直在咒駡希特勒的共產黨人一起,站在人群的邊沿。希特勒出臺了。他還來不及開口,那些咒駡他的人們便被吸引住了。」在開口前他就將他們抓住了。他有某種磁性天才。」演講快結束時,年輕的哈布斯堡大為驚訝,因為他周圍的共產黨人正與其他欣喜若狂的聽眾一起歡呼。

  儘管希特勒有吸引群眾的天才,他的競選運動卻進展緩慢。這是因為,黨的財力和人力已嚴重枯竭,幾乎到了破產的地步。似乎永無終結的選舉也使德國人的情緒一落千丈。戈培爾再也無力掀起先前選舉時的那種熱情,參加大小會議的人數越來越少。以史本格勒為例,永無止境的選舉使他怒不可遏;原來對希特勒半心半意的支持此時已變成了諷刺。那年秋天他寫道,德國沒有真正的凱撒,而貨真價實的元首必須「是個英雄,而不是英勇的男高音」。

  正當希特勒試圖為競選運動注入生命時,他本人再次遭受不幸。11月1日,數月來一直作他的情婦的愛娃·勃勞恩,也用手槍自殺,一如吉莉·拉包爾之所為。她瘋狂地愛著他,而他又忙於選舉,沒多少時間與她相伴。他原也給她寄短信的,後來,隨著政治局勢的加劇,連短信也越來越少了。令她更難受的是,有個不懷好意的爭風吃醋者,又將元首在競選時與漂亮女人一起照的相片拿給她看。

  萬聖節(11月1日)晚午夜後不久,她給希特勒寫了一封訣別信,然後朝脖子上開了一槍打斷了大動脈。她踉蹌地走到電話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外科醫生氣拉特大夫說,她朝自己心臟開了一槍。

  希特勒顧不上大選一事,帶著一束鮮花,趕到私人醫院——她在那裡養傷。「你覺得」,他問普拉特醫生道,「勃勞恩小姐自殺的目的就是為了當你的病人和把我吸引在她身邊嗎?」醫生對元首說,看來她是真心想自殺。她覺得沒人理她,不如了卻殘生算了。醫生走後,他轉身對同伴霍夫曼說,「你聽見了,這姑娘自殺是為了愛我。可我並沒有惹她,她沒有自殺的理由。」他一邊在不安地踱步,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很明顯,我得照顧這位姑娘了。」霍夫曼反對。誰會因此事拿他試問呢?「你想想,誰會相信呢?」希特勒說。希特勒對人性是比較瞭解的。誰又能保證她不再自殺?

  競選運動本來就在惡化,可這個偶然事件卻又分散了希特勒的注意力。兩天后,他又碰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戈培爾主動與赤色分子一起,搞了一次未經工會允許的柏林運輸工人大罷工,要求每小時增加一起芬尼左右的工資。這兩個黨的目標原有許多共同之處,兩黨共同戰鬥,這也不是首次。在爾後的數天內,天氣陰濕而寒冷,國社黨人和共產黨人在警戒線上一起露宿風餐。他們肩並著肩,向破壞罷工者投擲石塊,拆除電車鐵軌,還修築路障。

  希特勒無法公開譴責他的魯莽的信徒所採取的行動,但在私下裡,他卻為趕跑了如此眾多的中產階級的選民而火冒三丈。他於是便下令結束罷工。「報界在發我們的火,稱我們是布爾什維主義。實際上,我們卻是出於無奈」,戈培爾在日記中解釋說,「對此次罷工,倘使我們置之不理,那末,我們在工人階級中的地位就會發生動搖。」

  戈培爾魯莽之舉,使資產階級為競選提供的資助也減少了。星期日那天,11月6日,希特勒丟掉了200多萬張選票,在國會內也丟掉了34個席位。與中央黨的簡單的聯盟再不能為他取得多數了。更重要的是,這表明希特勒洪潮業已退去,企圖通過投皮箱取得政權的戰略也已失敗。

  有議論說,希特勒再次以自殺相威脅。在絕望中他會說這番話,這是非常可能的。然而失敗後重振其鼓的這種方式又再次重演。不到幾天,希特勒又從沮喪中脫身出來。待他同意讓塞夫頓·德爾默再次採訪他時,他似乎已完全恢復了信心。會見是在魏瑪的「大象旅館」的一個後室裡舉行的。交談中,希特勒突然把話題從政治轉到一個謠傳上——英國希望在德國重建君主制——使這位英國人驚奇不已。德爾默說,這種說法他還是首次聽到。「英國政府僅對能使德國建立秩序和穩定的措施感興趣。」

  「很對,很對」,希特勒喊道,「若有人讓霍亨佐倫王室復辟,德國將在火焰中復興。我快要掌權了,一點也不想當一匹賽馬,讓王室的騎手騎在我背上。」希特勒這番惡語,可能是針對新近受的一次侮辱而發的——在波茨坦,他曾與繼位公主塞西裡埃會見並受辱。會見結束希特勒準備起程時,他的隨員聽見公主喊道:「快把窗戶打開,這裡品味不好!」元首無法控制之浮誇繼續令他難堪。

  §(6)

  希特勒的失敗也安慰不了巴本什麼,因為在國會中他的得票數遠遠少於他人。他將個人的不悅擱在一邊致函希特勒說,新近的選舉為團結全德提供了新的機會。「我們心須將競選運動中出現的痛苦置於一旁,將你我兩人均想方設法為之效力的國家利益放在首位。」8月會晤的回憶太痛苦了;希特勒的答覆是一封指責信。以元首討論會導致誤解為由,拒絕了巴本要與之會見的邀請,在最後一次會晤後,你巴本不是公開宣佈我希特勒要索取全權,而實際上我只要領導權嗎?另外,他也不準備「在任何情況下重演8月13日的一出」——你巴本不是堅持要與興登堡分擔責任嗎?「不幸的是,勸你承擔你應承擔的責任,你卻不聽。我卻承擔了我那一份。反之,你總理閣下卻使用了欺騙的伎倆——不顧我的願望,也不聽我的解釋——成功地誘使我與帝國總統單獨交談……我不想讓這種把戲重演。」

  遭斥責後,巴本於11月17日下午向興登堡作了彙報。他說,在他的領導下搞任何聯合都是不可能的。總統接受了他的辭呈,並于次日向休根堡徵詢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的意見。休根堡已不再信任元首。「我認為,從他處理政治事件的全部方法看,很難將領導權交給他。不管怎麼說,我對他有嚴重的懷疑。」元帥又徵求他的顧問梅斯納的意見,問他,在慕尼黑時希特勒當過油漆匠一節是否屬實?未待回答,他又轉問白髮蒼蒼的休根堡。「我親愛的青年朋友,你可算講出了我的心事!」他說。接著他便著手使這一神話一直延續至今:「我們可不能讓油漆匠去坐俾斯麥的這把交椅。」

  次日上午,在希特勒的堅持下,兩人私下進行了交談。談話一開始就很糟。興登堡斥責希特勒,說納粹青年在東普魯士為所欲為。「不久前,他們在坦能堡高喊什麼『快醒!快醒!』但我可沒睡覺呀!」希特勒解釋說,他手下人之此舉並無惡意;他們不過是在喊國社黨的口號「快醒吧,德國」而已。

  約在一小時後,梅斯納進來了,談話更是唇槍舌劍。希特勒拒絕步入非黨內閣,除非由他出任總理。「為祖國之利益故」,他說,「我黨必須保持,就是說,我必須當總理。」納粹與共產黨搞在一起,在柏林搞運輸工人罷工,這又為何?「即使對我手下的人曾有所遏制」,他坦率地解釋說「罷工也同樣會爆發,而我卻會失去工人的支持。這也不符合德國的利益。」

  興登堡雖然很不信任這位「油漆匠」,卻在盡力爭取與他合作。「我只能將我的要求重述一遍:助我一臂之力。」這是公開號召向他本人盡忠。「我確實很欣賞激勵你本人和貴黨的理想,希望你和貴黨參政。」但是,他又不能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當然囉,如果取得了多數,希特勒便可隨意去建立他的國社黨政府。

  希特勒捏緊了放在雙膝上的拳頭,喊道:「元帥先生!為了與其它政黨談判,首先授權予我,元帥先生,這是合乎邏輯的!」他無法再掩飾憤怒。

  興登堡譏諷地笑了。

  704從乞丐到元首——希特勒一生上室內鴉雀無聲,氣氛很是緊張。「元帥先生」,希特勒終於開口了,「您似乎認為我會進行獨裁統治,其實,我無意這樣做。如果您堅持要我在國會內取得多數,那末,我就要向國會提出法案,授權我去處理特殊、緊急的事務。」他能讓國會通過一法令,問題也可獲解決。

  這,興登堡是無法接受的。他再次求助於希特勒之軍人責任感,試圖將問題私下了結。他試圖以在戰時把他們聯在一起的「老戰友之情」打動他。「在這件事上,各自讓步一半,使你我能夠共事。」希特勒走了,與先前一樣毫不妥協,但興登堡卻以為他已打動了這位前下士,他對梅斯納說:「好,看來這位希特勒已一點一點地明白事理了。」

  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的請求向興登堡不斷湧來。兩天后,他覺得有必要再次見他。這次,希特勒帶來了一份經過精心準備的聲明。聲明說,議會制業已失敗,它已不能表達人民的意志。只有國社黨人才能阻止共產主義。聲明要求興登堡委任他為內閣總理。

  興登堡再次建設,希特勒需在國會內尋求多數,才能出任總理。希特勒的反應是冷淡的。這次10分鐘的會見,再次以總統提出友誼為重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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