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乞丐到元首 | 上頁 下頁
二七


  3月3日,柏林終於在布列斯特裡托夫斯克與蘇俄和談成功。但是,加在年輕的蘇維埃政府頭上的條件是如此之苛刻,以致使德國的左翼分子宣稱,和約的真正目的是要消滅俄國革命。布爾什維克人投降的消息,使像希特勒那樣的軍人相信,德國肯定獲勝。比之於過去任何時候,全面勝利現在看來已在握。總司令部下令大規模反攻,大部分部隊對此均忠實地響應,雖然不那麼積極。在爾後的數月中,希特勒所在的十六團參加了魯登道夫的大規模春季攻勢的各個階段:在松姆、在恩河以及最後在馬爾納,希特勒的戰鬥精神較前更加高漲。6月間,在前線,希特勒在一戰壕裡瞧見一種東西,像是法國的頭盔。他往前爬去,發現那是4名法國丘八。

  希特勒拔出手槍——平時,通訊兵已將步槍換成了短槍——用德語向他們大聲喊話,好像他有一連人馬。他親自將4名戰俘交給了馮·圖波夫上校,並獲嘉獎。圖波夫回憶道:「沒有什麼情況會阻礙他執行最困難、最艱巨、最危險的任務。為了祖國和他人,他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生命和安寧。」8月4日,希特勒獲一級鐵十字勳章一枚,但這是為表彰起先前所取得的成就,不是為此卓越的功勳。嘉獎令只說:「為表彰個人之英勇與各種優點。」(除這次的獎章及1914年所獲的二級鐵十字勳章外,希特勒還得過下列勳章:1917年9月17日獲三級軍事鐵十字勳章一枚,外加戰刀;1918年5月9日因作戰異常英勇獲團部勳章一枚;1918年5月18日獲傷員獎章一枚;1918年8月25日獲三級服役獎章一枚。)這枚勳章是提名讓他受勳的營部副官雨果·古特曼上尉、一個猶太人,親手授予的。

  到這個時候,形勢已明朗,差點兒打到埃菲爾鐵塔的強大的魯登道夫攻勢已慘遭失敗。西線的失敗使人們大受震驚,尤其是這發生在西線取得的歷史性勝利之後——在西線,包括高加索在內的遼闊地區均已被征服。因此,士氣一落千丈,連老兵也不例外。兵車和休假車士兵的秩序大亂,軍官們不得不朝窗外開槍。在每個車站,士兵們四散奔逃。試圖維持軍紀的軍官們遭石塊和手榴彈的襲擊。列車兩側用粉筆寫滿了諸如「我們不是為德國榮譽而戰,而是為百萬富翁而戰」的革命口號。

  希特勒獲鐵十字勳章後第四天,聯軍在亞眠附近冒著大霧發動反攻,突破了德軍陣線。魯登道夫向前線派出一名參謀,並立即向被突破地區派出預備隊。當增援部隊向前線運動時,退卻的士兵向他們高聲怒駡:「騙子們!你們在延長戰爭!」

  魯登道夫寫道:這天是「這次戰爭中德軍的凶日!」德皇悲傷而鎮靜地對此作出反應,說:「我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我們已山窮水盡了。必須結束戰爭。」幾天後,魯登道夫和興登堡與威廉在溫泉議事。當德皇下令讓外交大臣開始和談時,興登堡抗議說,德軍仍佔領大片敵人領土;魯登道夫則激動地宣稱,必須在國內加強紀律,同時還應「在猶太青年中強行徵兵,因為迄今為止他們還未有多少人入伍」。

  在國內面臨叛亂、前線即將崩潰的情況下,希特勒更常與人爭論,並大談特談赤色分子如何進行欺騙。然而,希特勒的聲音卻被後備部隊的抱怨聲所湮沒。據施密特說,在這樣的時刻,希特勒「變得怒不可遏,常厲聲高喊說,戰爭敗就敗在和平主義者和退縮者手裡。」一天,有個見習軍官說,再繼續戰是蠢舉;他竟遭希特勒的襲擊。兩人拳腳交加,最後,在受了不少懲罰後,希特勒擊敗了對手。施密特回憶說,打那時以後「新來者都鄙視他,但我們這些老同志卻更加喜歡他了」。

  4年來,喪失人性的陣地戰,如同在許多德國愛國者身上發生的一樣,使希特勒無比憎恨國內那些「在祖國身上背後插刀」的和平主義者和逃避兵役者。他,以及像他那樣的人們,都滿腔熱血,發誓要對這種背叛進行報復,從中也就產生了未來的政治。1914年的希特勒決不是睡眼朦朧的志願兵。4年的戰地生活給他帶來了歸屬感,也在一定程度上給了他自信。他曾為德國而戰,而且是真正的德國人。他曾被迫光明正大地自食氣力,長大成人後有自己的自豪感。入伍時,他還是個不成熟的青年,儘管在維也納受盡了艱辛活了24年,但仍非常幼稚;現在,他已是個成熟的人,準備在世間爭取一個成熟人的位置。

  9月初,十六團開回弗蘭德斯。由於是後備部隊,也就允許士兵休假。他與一名叫阿倫特的同伴一同回到柏林。在首都,不斷增長的不滿情緒肯定使他厭惡。他也在希皮塔耳老家住了幾天。在他回團後幾星期,十六團第三次開進伊普列斯下方,第三次出沒在科明尼斯附近的野地和山間。10月14日,在威爾維克村附近,希特勒受毒氣進攻而雙眼失明,不久,視力得到恢復。但在11月9日聽到德國即將投降的消息時,他的視力得而復失。此後幾天,他聽到許多聲音和看見了幻影。

  §(4)

  在比利時中毒的當天,阿道夫·希特勒對猶太人的恐懼和仇恨究竟有多大、多深,這是無法瞭解的。然而,在此後一年,對猶太人的仇恨,成為他生活中公開的主導力量。在這個時其中,希特勒不過是成千上萬對猶太人和赤色分子產生恐懼的「愛國者」之一(猶太人與赤色分子幾乎成了同一體)。最近幾個月來,馬克思主義者鼓動的起義此起彼伏,令人喪膽,威脅著德國人生活的結構。

  有意思的是,革命恰好是在希特勒患毒其後遺症的時候開始的。在他乘傷員列車東行時——那是10月6日——巴登的親王梅克斯,即德國的新任總理大臣,收到了伍德羅·威爾遜總統的一份照會。照會要求,除非廢除德皇威廉,否則美國不予簽訂停戰協定。這便加速了德國軍方的瓦解。兩周後,正當艦隊受命出海時,叛亂公開爆發了。6艘戰艦抗議。在基爾,叛亂爆發後,水手們洗劫了軍火庫和短武器櫥櫃,並佔領了該市的大部分。在某兵營,有個伙夫竟建立了「基爾水手蘇維埃」;在港的艦隻僅有一艘未升起革命紅旗。士兵抓軍官,扯掉他們的肩章,將他們送進監獄。

  11月7日,慕尼黑爆發了另一次起義。這次起義是由一個身材矮小且上了年紀的猶太人庫爾特·埃斯納領導的。此人常懶散地戴一頂大黑帽,帽子雖大,卻遮不住他那一頭亂髮。他衣冠不整,富浪漫色彩,是扔炸彈的赤色分子的活典型。因在戰時組織罷工之故,他已在獄中蹲了9個月。時至黃昏,包括許多士兵在內的革命者,業已佔領了慕尼黑的所有軍事要衝,身在惠特爾巴赫宮的路德維希三世被迫乘車出逃。在市南,車子跑出了路旁,翻進一塊土豆地裡。這是巴伐利亞君主的恰如其分的結局。

  當晚,一卡車一卡車舉著紅旗的人們有聲有色地從市內經過。埃斯納的手下人佔領了鐵路和政府大樓。誰也沒有反抗,叛亂分子在戰界據點架機槍時,在場的警察把頭一轉——視而不見。慕尼黑的市民次日一早醒來便發現,他們的巴伐利亞已變成了共和國。革命已經來臨,是德國式的,且沒費多少氣力,也沒有多大傷亡。人民以同一精神接受了他們的命運,未出現暴力的反應。慕尼黑人悶悶不樂地等待著。

  有秩序進行革命的火焰在全德國自行點燃。在弗萊德裡希市,卓別林工廠的工人們組成了代表會。斯圖加特地區的工人們,包括丹姆勒大型汽車工廠的工人在內,舉行了罷工。在與埃斯納提相同觀點的社會主義者領導下,他們提出了類似的要求。在法蘭克福,水手也舉行了起義。在卡塞爾,整個衛戍部隊,包括一名指揮官在內,一槍未放便叛亂成功。在科隆,僅放了數槍,擁有45,000名士兵的衛戍部隊便成了赤色分子,但市內的秩序卻很快得到恢復。在漢諾威,當局雖曾令部隊動武,文官叛亂獲得成功——士兵們加入了叛亂陣線。在杜塞爾多夫,在萊比錫,在馬格德堡,情況都一樣。

  在德國全境,一個個政府都被工人或士兵代表會接管而垮臺。後來,到11月9日,德皇宣佈退位,國家權力落入溫和的社會主義者手中,其領導人是前鞍匠弗萊德裡希·埃爾伯特。這是1871年1月18日在法國的凡爾賽宮「鏡廳」中宣佈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即威廉二世的祖父,為德國的首任皇帝而建立的日耳曼帝國的結束。

  這事也表明,一個時代的終結。早在48年前,俾斯麥實現了其夢想,統一了德國,為德國和德國人樹立了新的形象。一夜之間,東普魯士容克(地主)和大工業家之安全賴以存在的基礎倒塌了;一夜之間,隨著帝國國旗的降落,大多數德國人愛國而保守的生活賴以存在的政治哲學也土崩瓦解了。

  也許,德國人最大的震動還是在於埃爾伯特登上了總理大臣的寶座。僅僅一天,霍亨佐倫家族的統治便化為烏有,而平民中的一員竟取得了發號施令權。這怎麼可能發生呢?登上寶座後,埃爾伯特本人也如坐針氈。他明白,他的出現是對帝國主義扶植起來的人們的一種侮辱。另外,他甚至連街頭上的急進思想都代表不了。事實上,他究竟代表誰?黃昏,當梅克斯親王前來道別時,他竟驚慌失措,連聲哀求他留在柏林,代表霍亨佐倫王朝任「行政官」。

  兩天后,淩晨5時,埃爾伯特政權的一名代表馬特阿斯·埃爾斯伯格在福熙元帥的私人車廂裡與盟國簽署了停戰協定,于上午11時停止敵對行動。在那年的11月11日11時,他給一個被打得支離破碎的民族帶來了和平,但與此同時,他卻無辜地造出了所謂「十一月罪犯」的神話——即所謂是社會主義者出賣了民族。當然,輸掉戰爭的是德皇和德國的帝國主義將軍們,但威爾遜總統拒絕與他們簽訂停戰協定,堅持要與民主人士打交道。用強迫社會主義者去為自己未曾帶來的後果負責的辦法,威爾遜給了阿道夫·希特勒一種政治工具,使他得以以巨大的破壞力進行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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