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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車爾尼雪夫斯基沒有放棄希望,他想到了流放地點繼續寫作,用筆名發表作品,掙些稿費在物質上幫助家庭苦度歲月。在分手的時候他對送行的人說,到了那裡他一定寫很多很多,寄給《現代人》雜誌去發表。如果不能用他的名字發表,就用筆名,或者隨便用個名字寄給編輯部。

  可是他的願望再也不能實現了。他的作品即使用筆名也不可能在俄國發表,當局不會愚蠢到重蹈小說《怎麼辦?》的覆轍!

  在赴西伯利亞前夕,他把在要塞裡寫的全部手稿和書籍開列了個清單,請求獄吏把它轉交給表弟佩平。然而這一包作品被第三廳扣留,一直到十月革命後才在彼得保羅要塞的檔案室裡發現。

  從彼得堡到苦役地涅爾琴斯克工場,相距數千里。要經過維亞特卡河、佩爾姆、葉卡捷琳堡、秋明和托博爾斯克。車爾尼雪夫斯基面臨著艱苦的漫漫流放之路。他的親友為了減輕他長途跋涉之苦,在規定的日子裡把輕便馬車和必需品送到了要塞門口。可是當局耍了個花招,提前行動了。5月20日夜晚,由兩名憲兵押解,車爾尼雪夫斯基已乘驛站馬車轉移到托博爾斯克的流放犯管理局了。

  車爾尼雪夫斯基一行曉行夜宿,加緊趕路。官方知道車爾尼雪夫擁有不少崇拜者,特別關照押送人員要小心防範。

  6月5日到達托博爾斯克,因為有一個星期的停留,把他臨時寄押在地方監獄裡。那裡還羈押有一批波蘭起義者,車爾尼雪夫斯基結識了其中的革命者斯塔赫維奇。

  一些波蘭人因事到監獄辦公室去,回來告訴斯塔赫維奇:

  「到辦公室去看看吧,您來了個俄國老鄉。」

  斯塔赫維奇走進監獄辦公室,馬上認出這個囚徒是車爾尼雪夫斯基。他推測,車爾尼雪夫斯基會和波蘭人同住政治犯大牢房。可是監獄長出來宣佈:按照上峰的指示,車爾尼雪夫斯基必須單獨關在秘密囚室。可是監獄長允許斯塔赫維奇有時可以到單人囚室去會見。

  一次,斯塔赫維奇來訪,車爾尼雪夫斯基對他說:

  「通知我說,在托博爾斯克的時間不長了,只有幾天時間了吧。才放下行李一會兒又要打點行裝。你有什麼書嗎?我想挑幾本這兩天看看,以免枯坐寂寞。」

  從斯塔赫維塔說出的幾本書名中,他借了豐克的德文原版《心理學》。過了幾天,車爾尼雪夫斯基還書時對他說:

  「我很高興地看到,在這本書中,用尊敬的口吻提到我們俄國的科學家,如,謝切諾夫,雅庫波維奇,奧弗先尼可夫等。」

  這次相識後,他們曾一同在亞歷山大工場和在外貝加爾服苦役。

  過了幾天,車爾尼雪夫斯基從托博爾斯克動身,要去伊爾庫茨克,行程要三周。

  那天他們乘船過河,當押解他的憲兵走開時,車爾尼雪夫斯基問馬車夫:

  「你為什麼要當車夫?你有錢,卻還要掙錢。」

  「你說什麼,老兄,上帝保佑你,我哪裡有什麼錢?一個錢也沒有!」

  「你說,你上衣怎麼會有那麼多補丁?。大概把錢裝在補丁裡保險些,是嗎?」

  車夫明白這是在開玩笑,就說:

  「誰維護人民,他就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去,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

  7月2日到達伊爾庫茨克。因為地方長官也不清楚,車爾尼雪夫斯基該在哪裡服苦役。害得車爾尼雪夫斯基又沿著安加拉河到烏索利耶;回到伊爾庫茨克又沿阿穆爾大道轉赤塔;最後從赤塔來到了涅爾琴斯克工場。這裡才是他服苦役的地方。

  涅爾琴斯克苦役隊的會計巴哈魯可夫,回憶了車爾尼雪夫斯基初到苦役隊的情況:

  「1864年8月中旬一天的中午,憲兵把車爾尼雪夫斯基帶來了,當時我正在礦山管委會值班。大家都得到特別通知,預先知道他要來。我們這些小官員只知道車爾尼雪夫斯基和米哈伊洛夫是同一類型的人。後者早兩年就來到工場服苦役……我們見他形容憔悴,面色黝黑,長長的頭髮,鬍子拉碴的,架一副近視眼鏡。當他透過鏡片打量我們的時候,我們感到很惶惑,就走出去了……」

  礦山管委會另一個職員說,車爾尼雪夫斯基整夜都在房裡踱著大步,從一個角落走到另一個角落。他對監視他的士兵說:

  「睡吧,睡吧,親愛的,您明天還要執勤。可是我們的同志很多,如果每來一個,您都得熬更過夜,那會累垮的!」

  從涅爾琴斯克,車爾尼雪夫斯基在一個哥薩克軍士的押解下,下放到了靠近中國邊境的荒僻農村卡達亞。

  卡達亞是個不毛之地,荒無人煙,光禿禿的山崗上一派淒涼景象。沒有灌木叢,也沒有明淨的湖泊。在一塊陡峭懸岩上,有很多波蘭起義者的墳墓;每座墓前豎立著一根木十字架。十字架下面,埋葬著飽經憂患的戰鬥者的骨灰。而新的政治流刑犯,又絡繹不斷地押來卡達亞礦山。有單個來的,也有成批解來的。

  車爾尼雪夫斯基從彼得堡到外貝加爾,經過千里跋涉,人簡直累跨了。加上水土氣候不服,病得很厲害。礦山當局安排醫生作了檢查診斷,他得了壞血病和心臟病。根據病情,如果繼續下井勞動,他的身體就無法恢復。因此允許他在警衛的監視下,到卡達亞簡陋的衛生院住院治療。

  在醫院裡他見到了早來兩年多的革命戰友、詩人米哈伊洛夫。

  在涅爾琴斯克礦區,國家政治要犯的情況,由地方錄事逐月上報。檔案紀錄:

  「1、米哈依洛·拉裡奧諾夫·米哈伊洛夫。34歲,前省府秘書。因惡毒散發傳單,並參與了傳單的撰寫,旨在發動暴動,反對最高當局,撼動國家根基……根據1861年11月23日下達的最高命令,米哈依洛夫被褫奪一切權利,流放到礦山服苦役6年。卡達亞區段……在衛生院治療……2、尼古拉·加夫裡洛維奇·車爾尼雪夫斯基。35歲。退職九品文官。因蓄謀推翻現存制度,印發傳單,煽動和號召農民暴動。根據國務委員會決定,車爾尼雪夫斯基被褫奪一切權利,放逐到涅爾琴斯克礦區服苦役7年。卡達亞礦山……在衛生院住院……」

  住了半年醫院,車爾尼雪夫斯基總算死裡逃生出了醫院。而他的好朋友重病臥床不起。1865年8月3日晚,車爾尼雪夫斯基獲悉米哈伊洛夫病危,頭上連帽子都沒來得及戴,氣急敗壞地跑到醫院。不顧衛兵的阻攔,想最後見朋友一面;可是年青的詩人已經長眠不起,離開了人世間……

  關於米哈伊洛夫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確切消息,直到這時赫爾岑才知道。他在《鐘聲》雜誌裡再三提到卡達亞囚徒的悲慘命運,他們不求饒,「昂著頭去服苦役。」

  各地的朋友和同志沒有忘記自己的導師。一位年輕的戰友寫信給赫爾岑說:

  「您從事革命宣傳15年,我們向您學習。同時,在俄國我們還向另一位導師——車爾尼雪夫斯基學習……我們成長起來了,堅強起來了。大家毫無例外,……積極地從事共同的事業……為了這一事業,我不得不忍受著最卓越的同志和導師的犧牲,但我們決心為他們復仇!」

  敵人也沒有忘記車爾尼雪夫斯基。特別是那個睚眥必報而又批復「照此辦理」的人。

  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年輕時和著名作家阿·科·托爾斯泰是好朋友。在冬季打獵的時候,托爾斯泰利用他接近沙皇的機會,決心替車爾尼雪夫斯基說句公道話。當皇上問到俄國文學最近有什麼新作時,作家很巧妙地回答說:

  「俄羅斯文學因為車爾尼雪夫斯基被冤判而黯然失色了……」亞歷山大二世勃然變色,打斷作家的話:「請你托爾斯泰任何時候也別向我提到車爾尼雪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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