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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科斯托馬羅夫年齡比他大得多,已將近34歲。他的母親原是農奴,現在和他住在一起。當時他沒有固定的工作,在省公署裡掛名當翻譯,實際上根本無東西可翻譯。車爾尼雪夫斯基經常到他們家去,很快就熟悉了。他們有時進行熱烈的爭論,有時平心靜氣探討學術問題。空閒了或下棋,或一起漫遊郊外。在長達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幾乎天天見面,很快成了好朋友。他對車爾尼雪夫斯基開誠相見,幾乎無話不談。當然把基裡爾——梅福季協會的詳細情況都講了。

  科斯托馬羅夫非常熱愛歷史科學,丟不開自己的專業。他等待著有朝一日當局能允許他離開這裡到省城去居住。最好是允許他回原來的部門工作,哪怕不當教授,做做圖書館員或雜誌編輯之類的工作也行。他試圖寫作,但成果得不到發表。他寫過烏克蘭人民反對波蘭貴族的解放戰爭史專著,但書刊檢查機關把它刪削得不成樣子。他不想糟蹋自己的著作,把它扔進了寫字臺。這部歷史專著,對17世紀小俄羅斯(烏克蘭的舊稱)的狀況、及其同俄羅斯的合併,作了嶄新的闡述。從此他長時間不想再寫東西……

  科斯托馬羅夫對年輕的中學教師的印象,在其日記中有如下的記述:

  「……命運促成我和他之間,建立了非常友好和密切的關係。不過我們的信念不完全一致,經常發生矛盾和爭論。我們的交往從薩拉托夫開始,持續到彼得堡,直至大學生遊行示威引起的事件之後我們才徹底分手。車爾尼雪夫斯基才華超群,富有吸引力,為人質樸、謙虛、厚道,知識淵博,思想敏銳……」

  是的,他們兩人在政治觀點上當時就有明顯分歧,這導致他們日後關係破裂;但認識這位博學多識的學者,年輕的車爾尼雪夫斯基還是非常高興。後來車爾尼雪夫斯基在《現代人》雜誌上,多次稱讚科斯托馬羅夫的歷史著作。直到晚年,他還在自己所翻譯的韋伯《世界史》第十一卷的附錄中,引用了科斯托馬羅夫著作裡的論述。並加了個注釋:「德國學者認為科斯托馬羅夫是俄國當代最卓越的一位歷史學家,他們的看法是正確的……他的著作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希望準備鑽研俄國歷史的青年人,細心地研究科斯托馬羅夫的觀點。」

  不過,他也恰如其分地批評了他政治觀點上的局限性。只要一涉及斯拉夫各民族的命運問題,涉及宗教的作用以及對待當權者的態度,兩人就爭論不休。

  3.中學當教師

  車爾尼雪夫斯基該登上講臺為人師表了。

  在進入中學執教前,他已經具備了一些教學經驗。他曾在彼得堡的一個大官沃羅寧家當過家庭教師。離開彼得堡之前,他又在彼得堡第二武備中學教了大約三個月的書。所以到薩拉托夫中學教語文,並不完全是一名新手。

  一到學校他就發現,這所中學的學生頗有教養、尊敬師長、文明有禮。這給他留下很好的印象。至於對老師的看法,用他自己的話說:

  「如果考慮到他們總還是在大學裡混過的人,那就既可悲,又可笑了。他們除了學生的練習本,對什麼都孤陋寡聞一無所知。也許其中有一位多少有點文化修養,而其餘的幾乎全都處在童稚狀態,就像還沒有嘗到智慧樹上的果子的亞當一樣。」

  他引用的「智慧樹」,是聖經上的一則典故。聖經裡說,伊甸園中有一棵樹,凡吃了這棵樹上的果子,便能和神一樣知道善惡是非。人類的始祖亞當和他的妻子不聽神命,偷吃了這棵樹上的果子,便心明眼亮了,能辨善惡了。為此就觸怒了耶和華先生,被驅逐出了伊甸園。

  至於這所中學的校風,令人實在不敢恭維。和帝俄時代許多學校一樣,奉行專制主義治校,體罰制度盛行。校長和教員辱駡、鞭打學生是家常便飯。教學方式有如填鴨,強迫學生死記硬背,注重形式主義。教材內容陳腐過時,絕對不允許加進一點新東西。

  車爾尼雪夫斯基給這家因循守舊的中學,帶來了一股新鮮空氣。

  他上頭幾堂語文課就很新穎,對學生的人格非常之尊重。學生們大開眼界,一個個驚異不已。他的課堂上,死背硬記的現象沒有了,學生可以開動腦筋,暢所欲言。講授的方法生動活潑,引導學生閱讀、鑒賞、分析優秀的俄國文學作品。

  有一個姓沃羅諾夫的學生回憶:

  「他朗讀茹科夫斯基的詩時,給我們的印象特別強烈深刻。當時我們這些富於幻想的孩子,特別喜愛茹科夫斯基的詩作。我記得,童話詩《魯斯捷姆和佐拉布》,使我們感動得哭了。當然,他朗讀得非常出色,很有感情。」

  這個沃羅諾夫,受了車爾尼雪夫斯基的薰陶感染,50年代成了恩師的秘書,並為《現代人》雜誌撰稿。

  另一個名叫紮列斯基的學生的回憶說,車爾尼雪夫斯基很善於朗讀,讀得引人入勝:

  「他進入人物的角色,根據不同的內容變換聲音和動作,仿佛在親身經歷作品所寫的事件。他就是這樣朗讀果戈理的《欽差大臣》、岡察洛夫的《平凡的故事》、茹科夫斯基的詩歌,以及其他作品的」。對於這些大作家,那裡的學生以前知之甚少。這所中學的課程教得很膚淺,學生對歷史、地理以及其他社會科學,瞭解得很差。他便不局限于課本,利用一切適當的機會,撇開陳舊的教材,補充許多新內容和相關的知識。

  特別是歷史知識。

  作為一個出色的教育工作者,他認為教師的職責,只在課堂上傳授知識是不夠的。還應該用先進的思想武裝學生的頭腦,培養學生崇高的信念和社會實踐知識。他在講授進步文學作品時,有意聯繫到殘酷的農奴制、不公正的法庭、落後的教育制度等等。公開談論這些,當時都是犯禁的,可是學生從中瞭解了許多新東西。

  他還注意開發第二課堂。有時邀請高年級學生到自己家裡,把藏書借給他們閱讀。和他們一道讀文學談歷史。偶爾邀請科斯托馬羅夫來輔導,因為他是歷史學家。另一種方式是組織小型座談會,讓學生討論上次作文的優缺點,吸引每個學生發表看法各抒己見。他通過這些辦法,培養了學生的獨立思考和閱讀的能力,教學水平大有提高。

  他像一個辛勤的園丁,在孩子們的心田裡播下了真理的種子。他付出的心血和汗水,贏得了學生們的尊敬和愛戴。大家非常喜愛這位語文教師,迫不及待地等待他上課。只要他登上講臺,整個教室雅雀無聲。連最調皮搗蛋的孩子也豎起耳朵注意聽,生怕漏掉一句話。

  每天課後放學回家,車爾尼雪夫斯基總是前呼後擁,跟著大群學生。他同這些孩子親切交談,瞭解他們家人的健康情況,打聽他們的住址,和他們開玩笑,同到家門口的孩子握手告別。到了夏天,傍晚時分車爾尼雪夫斯基總要出去散散步。他看到學生在院子裡嬉戲時,也走進院子同學生一塊兒玩。他興致勃勃,儘量遊玩。太累了便坐到樹墩或木板上,同孩子們隨便聊天……

  然而,這種對舊教育制度的離經叛道,引起了頑固勢力的憎恨和反對。反對最激烈的是校長梅耶爾。

  這個梅耶爾迂腐而專橫,對頂頭上司百依百順。對教員和學生則粗野暴躁,動輒發火。只准許教師按照上司規定的框框講課,容不得半點新思想新方法。經常可以聽到他大聲訓斥學生:

  「如果明天你還不理髮,我就叫人敲著鑼當眾把你的頭髮剪光!你這個小流氓!可惡的進步分子!」

  他平時抖起做官的架子,決不會在俱樂部同官銜在五品以下的人打牌。這種類型是沙皇尼古拉時期學校管理人員的代表人物。當時學生中流行著一首諷刺打油詩,最後幾句是這樣的:

  領章制服身上穿,
  老師臉色多難看;
  校長大人管得寬,
  簡直叫人心厭煩!

  這樣的校長,不可能不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發生磨擦。

  當梅耶爾發現這位語文教師在課堂上,給學生講解普希金、果戈理、萊蒙托夫的作品時,就開始暗中監視他的活動。上語文課時,經常偷偷摸摸站在教室門外,從門縫窺視裡面的動靜。有時乾脆直接闖進課堂,無禮打斷教學。某次,當著學生的面對督學說:

  「這個車爾尼雪夫斯基怎麼這樣隨便?他在記分冊上竟用鉛筆打分。請吩咐學生把墨水給他送去。」

  當學生送去時,車爾尼雪夫斯基說:

  「這樣做學生的知識並不會增長……」

  有一回出現了這樣的場面:車爾尼雪夫斯基正講到精彩處,梅耶爾突然闖進教室,打斷了教學:

  「別講了,請向學生提問功課。」

  車爾尼雪夫斯基答得不卑不亢:

  「我還沒有講解完。請允許我先解釋完,然後才按您的要求向學生發問。」

  梅耶爾轉過身,一言不發便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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