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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1648年,哲學系只提出兩個「選題」:一個是關於編年史的,另一個是關於波斯詩人薩迪和哈菲茲的。

  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同班同學,普遍認為第一個選題的金質獎章非他莫屬。只有個別人知道,他這一次已放棄呈交論文。不過也不敢肯定,車爾尼雪夫斯基最後一刻是否能信守諾言,頂得住那枚金質獎章的誘惑。

  斯列茲涅夫斯基教授作了概述俄語歷史的簡短報告之後,大會開始發獎。校學術委員會正而八經宣佈:

  「根據俄羅斯帝國大學章程103條,題為《斯洛文語和俄語是同屬一個語種》的論文,應由學校資助出版,根據校學術委員會的決定,授予文章作者、三年級普通語文專業學生尼古拉·科列爾金金質獎章。」

  事先只有車爾尼雪夫斯基清楚,科列爾金今天將會獲獎。儘管如此,當他聽到正式宣佈後,還是感到幾分惋惜。

  跨入1849年度,校學術委員會的選題公佈以後,車爾尼雪夫斯基決定呈交一篇題為《雅典統帥克裡昂傳》的文章。

  離大學畢業的時間越近,選擇前途的問題就越經常出現在他的腦際。

  回想過去的一年,他曾多次試圖和《祖國紀事》掛鉤,但不得要領。把小說《若澤菲娜的故事》投到《現代人》,也不見下落。投稿碰壁,文運欠通,這兩家大雜誌的門坎很高。

  他需要考慮其他的出路,以解決謀生之道。也許應該設法接近系裡的教授,為進入學術領域作準備。

  1849年5月,最後一次學年考試過去了。車爾尼雪夫斯基幾乎未作什麼準備,除希臘語外,其他各門功課都得了5分。成績雖好,畢業後的出路依然大成問題。這關鍵時候,還是斯列茲涅夫斯基給予了力所能及的幫助。

  斯列茲涅夫斯基出身於社會下層。從親身經歷中深知平民子弟,哪怕才華橫溢、渾身的本事,要想闖出一條道路是多麼艱難。生活要求出身寒微的人,須具有頑強刻苦和堅韌不拔的精神。

  經教授推薦,車爾尼雪夫斯基在地理學者佈雷切夫身邊,當了一段時間的助手。具體工作是幫助摘錄各種有關西伯利亞的資料。

  無獨有偶,另一個窮學生杜勃羅留波夫,在不同的時期也接受過斯列茲涅夫斯基的薰陶培養。兩人通過這位教授而互相認識,並先後走上了學術和文學的道路,這都與恩師的薰陶培養分不開。後來在《現代人》雜誌社,他們又成了親密的戰友。

  車爾尼雪夫斯基是斯列茲涅夫斯基在哲學系的第一批學生。所有給他上過課的教授當中,對斯列茲涅夫斯基的印象最深刻。這位教授的思想獨特,既能鼓舞人,又具幽默感。他敢於大膽分析,敢於嘲弄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官僚主義。更主要的是,他堅信科學、精力充沛、熱愛工作、善於啟發學生獨立思考。他千方百計把最優秀的學生吸引到他所從事的學科領域。

  現在車爾尼雪夫斯基真正體會到,這位教授雖然對人嚴格,但處事公正,待人真摯。越瞭解他,學生對他就越尊重,都願意接受他的建議,一生從事斯拉夫方言的研究,儘管這門學科非常冷僻。

  斯列茲涅夫斯基這個時期對斯拉夫語文簡直入了迷。他為爭取科學院出版一本斯拉夫學期刊而奔忙。科學院第二分院,是在原俄羅斯研究所的基礎上組成的。斯列茲涅夫斯基告訴車爾尼雪夫斯基說,應該把論文準備好,可以發表在未來的雜誌上。學生聽罷謹遵師命,全力以赴編撰去年留下的那個編年史詞典。

  沒想到工作量非常之巨大,要做的事很多;不過他非常頑強刻苦。他先考慮好詞典的編寫體例,試用了各種編排材料的方法,然後選定最佳方案動手編寫。為了這個詞典,他一天埋頭工作8~10個小時。按這樣的進度,要完成這項工作需要的不是幾個月,而是要若干年。

  後來研究成果倒是發表了,那是在4年之後的事。那時他的興趣已完全轉移到文學評論和政論方面去了。

  2.大審判醜劇

  1849年4月,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組被沙皇政府破壞。許多小組成員遭到逮逋。

  7個月之後,彼得堡街頭貼出告示,要公開「審判」一批「罪犯」。

  12月的一個清晨,人群向謝苗諾夫校場走去。校場上站滿了衛戍部隊的士兵,他們在木頭搭起的平臺四周圍成一個方陣;檯面上覆蓋著黑紗布。八點鐘左右,「犯人」被馬車押運出了彼得保羅要塞。每人身邊立著一名衛兵,隊伍前面開道的是手握軍刀的行刑隊。馬車的玻璃窗結冰了,沒法看清囚徒的面孔。城牆上站著無聲的人群,整個廣場積墊著昨夜剛下的白雪。

  「犯人」們被推下了馬車,讓他們排成單行縱隊。這些被捕的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組成員們,已有8個月沒有互相見面了。他們彼此打量對方削瘦而蒼白的臉頰,互相默默點頭致意。

  馬車繼續開來。囚犯一個接一個從車裡出來。其中有彼得拉舍夫斯基、利沃夫、菲立波夫、斯佩什涅夫、哈內科夫、卡什金、葉夫羅佩烏斯、陀思妥也夫斯基、傑布兄弟、帕爾姆……都是知識界的精英。

  宣佈判決之前,先押著他們繞場一圈示眾。走在前頭的是一位神甫,「犯人」們一邊在厚雪中走著,不時輕聲交談幾句話:

  「他們要拿我們怎麼樣?」

  「行刑臺上立的柱子是幹什麼用的?」

  「想必是要吊……軍事法庭,可能槍決……」

  「誰知道會怎麼樣……也許都弄去服苦役……」

  圍成圈的士兵,用神秘而又冷漠的目光盯著走過的囚徒。

  繞場完畢,犯人踩著吱吱作響的階梯上了平臺。軍事法官依次點名,校場副官注意察看,驗明正身。犯人奉命站成兩行,和城牆成90度垂直線。嘶啞的號角聲突然劃破寒空,令人毛骨悚然。

  「舉槍!」發出了口令。

  「脫帽!聽候宣讀判決!」

  校場副官看到只有少數人聽他的命令,便怒氣衝衝地指揮士兵動手,摘下那些人的帽子。

  軍法官匆匆念完公訴書和軍事法庭的判決,士兵們便給犯人穿上死囚衣——帶風帽的白色粗麻布屍衣。神甫拿著聖經和十字架走上行刑台,士兵隨後抬來了誦經台。神甫向犯人們簡短地布了道。當他離開後,士兵根據校場副官的指示,把彼得拉舍夫斯基、格裡戈裡耶夫和蒙別利,分別綁在三根柱子上,每根柱前挖了一個坑。

  士兵用風帽遮住他們的臉。對面的一排士兵,根據口令已瞄準槍口……這時響起了鼓聲,已瞄好的槍口忽然間向上一抬……

  一輛輕便馬車飛馳到了行刑台跟前。出來一個機要通信官,他帶來沙皇的「特赦詔書」。免去死刑,改為流放西伯利亞。

  彼得拉舍夫斯基、蒙別利和格裡戈裡耶夫三人松了綁,複被帶上平臺。軍事法官重新向每個犯人宣讀了最後的判決。宣讀完畢,兩名身穿黑色長衣的劊子手,將犯人摁下跪倒在地,在他們頭頂上將一把把劍折斷。

  動作持續了20多分鐘。然後幾名鐵匠登臺,給流放罪犯釘上重腳鐐。

  彼得拉舍夫斯基習慣地歪著頭,不動聲色地站著。突然,他從劊子手的手中奪過一把重錘,撲通坐到地板上,發狠地將自己腳上的鐐釘緊。

  一輛三匹馬拉的篷車駛到了台前,木輪子壓在雪地上吱吱發響。車裡又下來一名憲兵和一個機要通信官。把一件公家的皮襖和一頂護耳帽子給彼得拉舍夫斯基穿戴上。宣佈「皇上恩准」,只將他這名「首犯」無限期流放西伯利亞礦區服苦役,立即從謝苗諾夫校場送走。

  「該出發了!」機要通信官催促彼得拉舍夫斯基上馬車。

  「我的事還沒有做完呢。」彼得拉舍夫斯基回答道。

  「你還有什麼事?」校場副官驚異地問。

  「我要同我的朋友們告別。」

  「好吧,你得快一點。」校場副官不滿意地嘟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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