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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1848年,車爾尼雪夫斯基沒有回家過暑假,他留在彼得堡。整個暑假他是在閱讀《死魂靈》和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中度過的。

  其實,很難把這簡單地叫作閱讀。車爾尼雪夫斯基細心琢磨作品中的每一句話,抓住每一個細節久久不放,研究每一個場面。最後,他著手抄錄萊蒙托夫的這部小說。他只能在夜裡,當捷爾辛斯基夫婦躺下睡覺時抄寫。有時也當著他們的面抄。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總是裝著抄寫編年史的詞條。他不想讓他們看到,他是多麼醉心於萊蒙托夫的作品。在這樣的時刻,他要同《當代英雄》的主人公畢巧林,單獨呆在一起。

  果戈理和萊蒙托夫,就像活著的人一樣,聯袂進入了他的生活。他經常獨自遐想,要是真能同他們會見,將會多麼令人激動啊!

  在車爾尼雪夫斯基的腦際縈繞的,盡是這些他喜愛的書。閱讀了果戈理和萊蒙托夫的作品,那些人物的思想和行為,在周圍生活中隨處都能印證。他越來越相信,「對認識和評定一個人來說,小說確實非常重要」。他想,如果不讀果戈理的作品,捷爾辛斯基夫婦之間的關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

  他愛把日常接觸到的東西,和書本上的東西聯繫起來思考。否則,車爾尼雪夫斯基日後也就不會成為偉大的評論家了。

  車爾尼雪夫斯基的評論才能,正是從研究果戈理和萊蒙托夫的作品開始的。他從作品中解析出主題思想,斟酌作品的各個部分與全書的關係,分析人物的性格和行為,研究每一個細節。總之,他在學習評論藝術,他以極大的熱情拜讀名家的作品。

  這位年僅20歲的青年,天賦的評論才華已初露端倪。在他的大量讀書筆記中,不僅細緻地分析了《死魂靈》中主要人物的性格,抓住了最難捉摸的富有詩意的細節,而且已能通觀這部史詩複雜的結構藝術。

  筆記中也流露出政論家的熱忱。他把文學看作能對社會生活施加影響的力量。

  他在劄記中寫道:

  「我覺得,我也許命中註定要成為一個向精神領域,也就是向道德和實踐領域,沿著一條較新的道路,將人類社會向前推進的人。我覺得萊蒙托夫和果戈理的作品,完全是獨創的。他們的作品,也許是歐洲文學近年來登峰造極的。正是這兩位作家向我證明了……是人民的生活和人民的成熟程度,決定著一個詩人對人類所具有的意義。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還不具有世界和全人類的作用,那麼這個國家的人民,就不會擁有全人類的作家……總之,萊蒙托夫和果戈理證明,俄國已到了在精神舞臺上大顯身手的時候,就像法國、德國、英國和意大利以前所做過的那樣。」

  這一觀點,和別林斯基的看法何其相似乃爾。

  第四章 超越自我大飛躍

  1.我是革命黨?

  車爾尼雪夫斯基在大學學習已進入第三個年頭。學校開學,沒有使他產生什麼特別印象。還是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一頭亂髮的雷特金;溫和謙虛的斯拉溫斯基;結巴的奧爾洛夫;愚蠢到令人吃驚的紮列曼;馬虎粗野的格拉西姆·波克羅夫斯基……

  還是那些教授。學究習氣十足的弗賴塔格;70高齡、老態龍鍾的格列費;自鳴得意、喜好賣弄的庫托爾加;為人厚道的普列特尼奧夫,總是拄著那根普希金贈送的黑手杖。還有口若懸河的尼基堅科,他好作手勢。說到「優雅」這個詞時,喜歡高舉右手,讓食指和拇指形成一個圓圈。他不停地引用黑格爾的名言,可惜是一些過時的論點;還有關於真、善、美的老生常談。

  尼基堅科還算是個優秀教授。除了他和斯列茲涅夫斯基,其餘的人講課,車爾尼雪夫斯基壓根兒不願聽。

  有一次,車爾尼雪夫斯基坐在圖書館裡,翻閱埃爾什和格魯伯主編的《百科辭典》,偶然看到關於雅各賓黨人雅克·勒奈·阿貝爾的詞條。完全是以譴責的口吻寫成的,帶有明顯的傾向性:

  「阿貝爾——卑鄙的蠱惑者,借助革命的嚴酷日子獲得幸福。宗教的死敵,一夥權慾薰心的狂徒的不講道義的首領。」

  說也奇怪,這些貶抑之詞,對車爾尼雪夫斯基絲毫不起作用。他覺得自己真要成為《紅色共和國》的追隨者了。他不由訝然自問:

  「我是不是成了革命黨人?」

  他在彼得堡僅生活了兩年,但思想卻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他研究歷史人物。對17世紀英國獨立派首領克倫威爾,和法國國民公會那些偉大的活動家深感興趣。當代人物中使他傾心的,有法國革命家巴爾貝斯,巴黎郊區的工人阿爾貝。

  1848年7月,發生了平民蒲魯東和梯也爾在議會中的那場著名的論戰。彼得堡大學內的反應各不一致。車爾尼雪夫斯基全力維護蒲魯東的觀點。而教通史課的庫托爾加教授,在學生面前破口大駡蒲魯東。

  車爾尼雪夫斯基強烈地同情革新者。因此,對庫托爾加教授的高論大為反感。他甚至想寫一封信維護蒲魯東的觀點,偷偷將它塞到教授的桌子裡。不過,這封信一直留在他口袋裡,沒有拿出去。

  後來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思想成熟了,認識到蒲魯東理論體系之缺陷,對他的態度就完全變了。

  車爾尼雪夫斯基認為,現在已不是1793年那樣斬盡殺絕的年代了。一個新的時代已經開始。政治反對派的信念應該得到尊重。不能認為發表新思想就是大逆不道,而送上斷頭臺。

  他明白了一個偉大的真理:社會主義者不是想消滅所有制和家庭,而是希望這些現在只屬￿少數人的福利,能擴大為全體人民所享受!

  儘管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心思,早已飛越出校園;但他還得耐著性子照常聽課、作筆記、交作業等等,直至細枝末節。實際上,他與希臘、拉丁語教授弗賴塔格和格列費的關係,已緊張到要爭吵的地步。在開學前約兩周,車爾尼雪夫斯基打定主意索性不去聽他們的課,或者在課堂上幹別的事,比如寫日記或給家裡寫信。

  他對督學阿列克謝·伊萬諾維奇葉也很反感。此人依仗權勢,隨時找學生的岔子。時而說他沒有帶佩劍,制服上的紐扣沒扣好;時而說他頭髮太長,應該去理髮店。車爾尼雪夫斯基乾脆連課間休息也呆在教室裡——不想在走廊碰上阿列克謝·伊萬諾維奇。

  也許兩教授已發現這個學生故意不聽課,有一天不滿終於爆發,演變成一場爭吵。督學穆辛·普什金立刻來干預,把車爾尼雪夫斯基嚴厲訓斥一頓。自尊心很強的這位青年,忍受不了督學的做法。很長時間他都想報復,用某種手段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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