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上頁 下頁


  如此莊重的探索精神,似乎和他18歲的年齡有些不相稱。

  過了些日子,他和一位旁聽生成了好朋友。這就是後來成了著名詩人和革命家的米哈伊爾·拉裡奧諾維奇·米哈伊洛夫。

  在一次課堂上,米哈伊洛夫注意到旁邊坐著一個眼睛近視、穿灰制服的學生。

  「您大概是留級生吧?」米哈伊洛夫問道。

  「不,您也許是根據我這身衣服作出的判斷吧?」

  「是的。」

  「這身衣服是別人穿過的,我從市場買的舊貨。」車爾尼雪夫斯基回答。

  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說來也奇,兩人的性格迥然不同。車爾尼雪夫斯基孤僻、拘謹,感情不外露。米哈伊洛夫則易於激動,情緒多變。兩人的差別也表現在行動上。一個笨手笨腳;另一個舉止非常自然、優雅,善於表達感情。可是他們有共同的觀點、共同的語言,都憎恨那些壓迫人民的傢伙。所以他們認識不久,就親近起來。

  米哈伊洛夫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只因全部心思放在文學上,考前準備得很差,入學考試不合格,只好在大學裡當個旁聽生。

  他發現米哈伊洛夫博學多才,熟知世界文學,別人都稱他為「活書目」。除了古希臘、古羅馬和東方的詩人之外,他還熟悉所有著名的英國、德國和法國作家。最近他還在《畫報》上發表了自己創作的和翻譯的詩、文。而且,他比車爾尼雪夫斯基較早擺脫宗教偏見的影響。在教會中學時期,車爾尼雪夫斯基習慣於幫助別人。現在呢,這位新結識的朋友,值得他學習的東西很多很多。在其影響下,車爾尼雪夫斯基的視野大為開闊。可以說,第一個促使他走上向前發展之途的就是米哈伊洛夫。

  米哈伊洛夫的祖父,原是辛比爾斯克和奧倫堡地方一個女地主的農奴。米哈伊洛夫幼小時,常聽到家人講他祖父的身世。地主婆死後,他的祖父獲得了自由。但解放證書沒有及時辦妥,地主的繼承人以此為藉口,重新使他淪為農奴。他的祖父心中不服,據理提出抗議。人家便把他投入大牢,整得死去活來。米哈伊洛夫的父親,臨終前給兒子留下遺言。希望他「牢記祖父的身世,永遠不當地主老爺,永遠保護農民」。

  他的革命信念,可能就是在這些事件的影響下形成的。車爾尼雪夫斯基相信,他將成為一位傑出的人物。

  3.彼得堡大學

  語文系裡,一年級學生比較少。在這不多的學生當中,有10來個來自教會中學。早在30年代,就有一批非貴族出身的青年,湧進了高等學府。這使貴族子弟感到不那麼舒坦。到了40年代,各大學裡已擠滿來自教會中學的學生,他們出身于下層職員和市民家庭。後來,歐洲各國爆發了1848年的革命事件,沙皇政府採取了嚴厲的防範措施,想方設法阻止平民知識分子進入大學。車爾尼雪夫斯基恰好是在這兩個時期之間,來到彼得堡大學的。

  1848年,國民教育部部長烏瓦羅夫發佈了一個秘密通令,強調:

  「現今人們想受教育的期望,越來越迫切。在此情況下應予關注,不要使這種過分的期求,在某種程度上破壞國民的階級結構,不要讓它誘使青年人狂熱地追求奢侈的知識。」

  過了一年,大學招收新生的人數降到了最低點。1849年,彼得堡大學語文系只招收進了兩個學生!

  日子長了,車爾尼雪夫斯基瞭解到,教授中也有社會出身和他差不多的人。他對這一類教授特別懷有好感。他以尼基堅科、烏斯特裡亞洛夫和涅沃林三位教授為例。除俄語之外,他們不會講其他任何一種外國語言。他們年輕時哪有可能學會講外語呢?尼基堅科和烏斯特裡亞洛夫,原是舍列梅捷夫伯爵的農奴,後來被解放了。而涅沃林則是神職人員出身。這些曾經當過農奴的教授,有的人隨波逐流,喪失了自由思想和反抗精神,逐漸安於現狀,反而幫助沙皇政府實現它的意圖。

  他們當然不會像狂熱的農奴主穆辛·普什金伯爵那樣,死心踏地為專制制度效勞。他們對官方的思想壓制,也時有不滿;卻不敢去直接反抗。總是想方設法躲躲閃閃,其處境是相當可悲的。跟他們學習的平民青年,本能而尖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這就是米哈伊洛夫在大學呆了一年多,便退學到下諾夫哥羅德城謀事就業的原因。許多青年很快就意識到,來彼得堡上大學不是為了受到真正的教育,只是為了獲得一紙文憑而已。

  車爾尼雪夫斯基給薩拉托夫的親人寫信說:

  「現狀就是如此,想多少有點作為,就得上大學,就得在首都做事,沒有這兩個條件你就會依然故我,一事無成。」

  到處都籠罩著蕭條和肅殺的氣氛。正如赫爾岑所說的,兵營和衙門已成為沙皇尼古拉一世政治科學的支柱。警察分局長們佔據了大學的教研室。教授們的活動,受到公開或秘密的限制。

  尼基堅科教授的日記中,有這樣的記載:有一次,在督學穆辛·普什金主持的校委會特別會議上,宣讀了一個「按皇上旨意」寫成的部長的命令。命令規定:

  「民族性……即無限忠於並絕對服從君主制度,而西斯拉夫傳統不應引起吾人的任何同情。」據此,教育部長烏瓦羅夫表示,希望教授們講課時,一定要根據這個大綱和政府命令,來闡述我們的民族性。講授斯拉夫方言、俄國歷史和俄國法律的教授們,更應如此。

  難怪這所大學的學生會產生這樣的印象:在語文系學習只好白浪費時間。一切都是墨守陳規、形式主義,廢話連篇,咬文嚼字……

  學生們在私下交談中,經常譏諷那個「希臘科學文化的巨擘」——教希臘語文的老夫子格列費。此人一日不用錯動詞就沒法過。除了希臘語的詞源,什麼也不想知道。

  對於善於獨立思考的學生來說,語文課和俄羅斯文學史課的教學,遠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語文課由尼基堅科主講,文學史由普列特尼奧夫主講。這兩人都是非同一般的文學家,文學史上都留有他們的名字。可是他們的才能,很少顯示在教學上。學生還感到驚訝,為什麼普列特尼奧夫在文章中,時有很中肯的見解;而在課堂上卻廢話連篇,催人入睡?尼基堅科則千方百計回避某些「尖銳」問題,只講作品表層的東西。如果學生請他闡述作品深層面的內涵時,他便巧妙地在暗礁之間迂回,用些含混不清的字眼高談闊論,借此擺脫困境。

  對學校這些著名教師的怯懦和不徹底,車爾尼雪夫斯基自有他的評價。他無法尊敬那些對官方的意識形態唯命是從的教授先生。

  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日常生活過得很單調。聽課,上圖書館,和同學研討、辯論、閒談、按時給家裡寫信。時間便這樣日復一日、月複一月地過去。

  他博覽群書,書使他和外界隔開了。一旦得到一本想看的書,他便高興異常;如果弄不到需要的書,他就會悶悶不樂。他不上劇院,害怕看戲耽誤學業。對父母則說,他看不慣那些戲。他本想每逢星期天去參加學校的音樂晚會,但改變了主意,因為一個冬天得交三個銀盧布。不如把這些錢花在買書上。學校的舞會在他看來實在可笑——女舞伴由男學生裝扮。學生會餐也沒他的份兒,他滴酒不沾。他有時到同鄉、父親的熟人和朋友處作客,彼得堡有不少薩拉托夫人。有的當了大官,生活得自在而闊氣。父母勸他和有用處的人保持來往,他也想順從父母的意願,但他那種性格不允許這樣做。如果有人生硬地表示願意提供幫助,都會使他感到受辱。倘若僅僅是拜訪,談些無關痛癢的事,這樣交朋友還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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