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上頁 下頁


  亞曆山德娜溫文爾雅,舉止適度,性情憂鬱,這些都博得大家的好感。人們查覺到,女兒們在父親這裡生活得並不順心。據瞭解,她已結過婚,丈夫死後回到娘家,並挑起照料這個大家庭的重擔。和俄羅斯許多家庭一樣,父親對她態度惡劣,卑視這個喪夫的女兒,把她當作傭人使喚。

  這一切都看在車爾尼雪夫斯基眼裡。這個年輕婦女的痛苦遭遇,引起他深切的惋惜與同情——她喪失了個人的歡樂,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父親和妹妹們的身上。

  只是在葉夫根尼婭·葉戈羅夫娜一再懇求下,克利延托夫才允許女兒陪他們母子一起到大寺院去做祈禱。在大寺院裡,他們「祈求」上帝別再下雨,好讓彼得堡的路好走一些。

  在回來的路上,母親在車裡打瞌睡,車爾尼雪夫斯基才有機會和亞曆山德娜·格麗戈裡耶夫娜攀談起來。談得很認真,時間很長。她善於理解,判斷正確而不帶偏見,對生活的看法單純,這使車爾尼雪夫斯基感到驚訝。

  他根本沒想到,和他談話的這位婦女,會是赫爾岑的夫人納塔利婭·紮哈林娜童年和青年時期的密友。

  亞曆山德娜·格麗戈裡耶夫娜很不願意談個人的事。不過,即便通過這次路上倉促和斷斷續續的談話,他對對方的身世也有了一個粗略的瞭解。於是,他越來越為她的不幸所感動,越來越同情她……

  做祈禱回來後,母子回顧了從薩拉托夫城出發,直到莫斯科這些天來的情況,把大小開支計算了一下。他們得出一個結論,最好和馬車夫薩韋利分手,訂兩張公共馬車座位票。這樣做花銷稍大些,但走得比較快,比較舒服。當初協商好,薩韋利不僅送他們到莫斯科,還要把他們送到彼得堡。但他們發現此人是個酒鬼,很不可靠。車爾尼雪夫斯基用拉丁文給父親寫信,說除了這些原因外,這輛馬車沒有彈簧。他身上碰傷多處,再加上顛簸,胸部乃至渾身像散了架,媽媽就更不用說了。上帝保佑,我們身體還好,但顛簸得難受,要是乘公共馬車就不會這樣。

  車票事先已買好。動身那一天,郵政總局寬闊的院子裡,停放著好幾輛公共馬車。旅客聚集在那裡等待,搬運夫從車身後的梯子往上搬行李。

  又經過三整天的旅行,他們乘坐的馬車,終於在6月19日的黎明,在小莫爾斯卡亞大街和涅瓦大街的拐角處停了下來。

  天一濛濛亮,母子倆便去找拉耶夫。拉耶夫盛情地接待了遠道而來的親戚,立刻幫他們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一套臨時住房。

  這地方很不錯。從窗戶能看到伊薩基耶夫斯基大教堂。鍍金的圓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白天,車爾尼雪夫斯基踱步來到熙熙攘攘的涅瓦大街。行人之多,簡直無法挪步。就像所傳說的,50年前伏爾加河裡魚多得船隻無法通行一樣。這個青年在各家書店的櫃窗前久久矗立,圖書之多使他萬分驚訝。他以外省人特有的好奇心,貪婪地觀賞彼得堡的一切,為的是把自己的觀感寫信告訴家人。

  在給親人寫信時,他儘量使信的內容適合每個人的興趣。他給祖母講,在涅瓦大街看到了總主教,並說他可能看到沙皇。還看到輪船,它行駛得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快。他給父親講富麗堂皇的大教堂,講在彼得堡有成就的同鄉人,講自己對未來的安排,講入學前的奔忙。並說,「能到這裡來讀書,該怎樣感激您,我親愛的爸爸……」他向薩沙和表妹開玩笑地描繪說,對年收入50000盧布的人來說,首都的生活有多麼愜意。

  離入學考試還早,但車爾尼雪夫斯基已在做準備。不到兩個星期,這個薩拉托夫來的「書蠹」,便已翻遍彼得堡著名書商的圖書目錄。

  7月12日是他的生日。這天車爾尼雪夫斯基報考彼得堡大學哲學系的文史專業。

  做母親的心裡不踏實,認為要想考取還得求人活動活動。比如拜訪主考的教授,告訴他們自己帶著兒子從遠道而來,花了許多錢。這就能取得他們的同情,求他們筆下開恩。母親的想法傷害了兒子的自尊心,他不需要憐憫和恩賜。他說:

  「你去訴說我們經濟拮据,長途跋涉1500俄裡,你把自己當成了有知識的乞丐。難道別人就會對你的示弱表示同情嗎?就算上帝保佑,別人錄取了你,可是你整整四年都要遭到人們的恥笑!」

  8月2日,早起開始考試。第一門是物理。校長普列特尼奧夫和彼得堡教育區的督學穆辛·普希金,都參加了監考。口試時,三個考官都提了問題。穆辛在場時,按著姓名的字母順序喊考生入場。兩個鐘頭後他走了,不再挨個喊,考生像去作懺悔一樣,自己走上前來。輪到車爾尼雪夫斯基,督學已經離去。教授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

  「很好,你是在哪裡上的中學?」

  每個考生都看著教授當面給他打分。不過車爾尼雪夫斯基視力欠佳,彎下腰去看記分冊呢,又有失禮貌。況且這位教授也是個高度近視,填寫分數時,腦袋幾乎遮住了桌面,什麼都看不清楚。

  第一炮打響了,第二天的代數和三角考得更棒。遺憾的是分數他還是沒看清楚。當時他真恨不得戴上一副眼鏡。考語文時,出的作文題目是:《寫自首都的一封信》。這篇作文得了滿分。考拉丁文時,他滿懷信心向主考人費賴塔格教授走去。因為他的水平完全可以順利翻譯文學和歷史著作。他本想還用拉丁語和教授對對話,沒想到弗賴塔格已轉向另一考生了。結果這一門只得了四分。

  總的說,他考得很不錯。彼得堡大學的錄取分數線,33分就能取得入學資格。滿分是55分;車爾尼雪夫斯基得了49分。

  考完試的第二天,他們上街訂做了一頂學士帽、買了一把佩劍。這是學校規定必需購置的。原先想去商場裡看看,有沒有便宜的舊貨。但由於心情高興,所以花錢訂做新的,也就不心痛錢了。

  葉夫根尼婭·葉戈羅夫娜放心了,滿意了;稍感遺憾的是,她馬上要回薩拉托夫,沒來得及看到兒子穿上大學生禮服。

  8月26日,母親和一位女同伴離開彼得堡,兒子把她一直送到城門口。她是先乘三套馬車到莫斯科,再自雇馬車直達薩拉托夫。

  從這時起,車爾尼雪夫斯基將要孤零零地留在陌生的大城市裡。當母親未離開時,他並沒有明顯感到難受的滋味。現在,母親把親人的最後一點溫暖帶走了。

  臨告別時,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高興狀。笑著問媽媽何必買這麼多路上吃的蕪菁,和許多別的玩藝兒。媽媽也怕兒子難過,強作笑顏。答應在路上不會傷心,可以作作禱告,和同伴玩玩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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