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不是我,而是風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們帶著憂鬱的心情回了家。到處是恐怖,我們非常孤獨。我們在巴克夏借了一處陋室。不信任時常纏繞著我們。就連我們在樹籬附近尋找黑莓時,都有巡警從樹叢背後探出頭來想看看我們到底是什麼人。勞倫斯那樣勇敢地開放地寫作,可為什麼許多人對他有惡意呢?勞倫斯並沒有什麼秘密可保,不正是他們才有秘密嗎?直到今天,還有位女人誇耀當初懷疑我們是間諜從而把我們從康沃爾驅逐走的事呢。

  我們的陋室距吉爾伯特和瑪麗·坎南的磨房不遠。默裡家的人就住在步行1小時左右的地方。在陰冷的冬夜,我們經常穿過立著禿樹和乾枯洋白菜莖發出腐敗氣味的田地到他們那裡去。

  卡米爾來和我們一起度週末。在倫敦時,他腿裹羅紗帶,頭戴絲絨帽,非常帥。而這次來,他舊帽遮顏,腋下夾一隻似乎很沉的手杖。他象看愛爾蘭流浪者似地盯著我,他還在為他的「阿蘭」犯愁呢。

  聖誕節來臨了。我們用柊樹和槲寄生木把陋室好好地打扮起來。我們做飯,又煮,又炸,又烤。卡米爾、科特裡揚斯基、默裡來了,隨後格特勒和坎南家的人也來了。我們熱熱鬧鬧地度過了這一夜。

  我們在場院裡跳舞。吉爾伯特臉朝上地唱歌。凱瑟琳做著怪臉唱著這首悲哀的歌:

  我是一個不幸的人,
  落到礦井裡。
  扭傷了腳,
  以後偷了三個月的煤。
  我是一個不幸的人,
  即使終日降下肉湯雨,
  我也沒有匙子,
  只有叉子。
  她還唱道:
  雞蛋糕,你的糖漿真好吃,
  你的糖漿真好吃,
  雞蛋糕,不要哭泣,
  因為這裡是別人的家。

  因為我喜歡這首歌,所以歌聲一起,勞倫斯便制止住了。這對勞倫斯來說有點過早了。以後幾年裡,我都沒有象這次機會那樣真正高興過。

  春天,我們去薩西克斯和梅內爾一家同住。他的子女們都很可愛。鄰居叫莫尼卡。我們住在維奧列塔借給我們的房間。我只非常模糊地記得艾麗斯·梅內爾的樣子。她由韋爾弗雷德·梅內爾引導著、就如同貝雅特裡齊受但丁引導一般。

  住在那裡時,我聽到了父親的死訊。我沒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只把它藏在自己心底。我跟勞倫斯說時,他只說,「我想一輩子守著你父親,可是不行呀。」伯特蘭·羅素當時把勞倫斯請到劍橋。勞倫斯對此次訪問寄予很大希望。他回來時,我問他,「在那裡幹什麼了?大家都說什麼了?」

  他回答道,「是這樣,傍晚大家喝著葡萄酒,在房間中踱步,談論著巴爾幹的局勢,可是,這些傢伙對此一無所知。」

  我們見到了奧托萊恩·莫雷爾夫人。她給了勞倫斯的一生以很大的影響。她的優雅教養、良好家庭、她的社會能力,對勞倫斯來說都有深刻的意義。

  當時,我感到,「也許我該把勞倫斯從她的影響下爭取過來,誰能說他們為了英國不在一起做出點什麼呢?我太無能了,……」大戰期間,許多人逃到肯辛頓,使它成為一個避難地。並且在那個沒有自由的時期,這裡保持著極大的自由。後來,我們有了間名為「希思穀」的小平房。這時,《虹》發表了,但受到禁發命令。此事發生,我就想到:殘殺,在這個地球上對言論自由的新的殘殺又開始了。我本想,這本書是來自平凡瑣碎素材的可喜的幫助,它將會作為引導人走向新的未知領域的道路而受到歡迎。勞倫斯是傾注了他靈魂所有的努力來寫這本書的。然而它卻遭到迫害,沒有一個人起來反對這一迫害,反對它的嚴酷。人們都說,他們那些傢伙是色情狂。

  至今人們還不真正理解:象勞倫斯那樣的人對生命的肉體來說有多麼大的好處;他為了拯救墮落的性的天使而做了些什麼。性被打入了下水溝,應該把它拉出來。我知道他內心的熱情,而看到這種熱情被同胞們所熄滅,這是多大的苦惱。他傷心地說,「我不想再說什麼了,因為說了也沒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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