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不是我,而是風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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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春,我和勞倫斯從菲亞謝裡諾到了倫敦。我倆住在朋友戈登·卡米爾家。他太太去了愛爾蘭,留他看家。他家位於肯辛頓。我們經常見到默裡家的人,和他們長時間地聊天。凱瑟琳看上去年輕、實際歲數大了,象個早熟的孩子。那時簡直想不到她有什麼憂愁。她和默裡的關係也是清新有活力的。我們有個女管家,她常唱《光輝的天使們,未玷污的天使們》。 卡米爾很愛愛爾蘭,他管它叫「阿蘭」。 我想起了我們一起出去遊玩的那個乏味的星期天下午的事情。我們乘著泰晤士河上的一隻小船到了裡士滿。那次去的人有卡米爾、默裡、凱瑟琳、勞倫斯和我。有些人在船上心情不佳,致使他們不快的原因是口琴吹奏了《引導我們,親切的光》。出遊的無聊使我們漸漸沉默起來。在遠處,人們從船上往有幾世紀歷史的可怕的泰晤士河裡投硬幣,讓孩子們打撈。泰晤士河的淤泥就像是滲入了我們的靈魂。很快,我們耐不下去了,便棄船坐公共汽車回家。嚴肅的卡米爾在上公共汽車二層時踩了售票員的鞋尖,售票員吼道,「注意點,畜生」。這使我和凱瑟琳感到很開心。 我和勞倫斯終於在肯辛頓的登記處辦了結婚。卡米爾和默裡陪著我們。途中,勞倫斯跳下馬車到金匠房買了新的結婚戒指。我把舊戒指給了凱瑟琳,她一直戴著它,直到現在葬在楓丹白露。 儀式非常簡單樸實。我沒把結婚當回事,結婚也好,不結也好,都一樣。可是,勞倫斯對我倆能正式地結婚感到高興。 由於最初到倫敦時,我多少已經知道了勞倫斯所寫的東西,所以我想,「能會見到有趣的人們將是愉快的。」可當我們被邀請到一個午餐會時,我們感到了內心的侮辱。那裡的女士們都想以她們正在和名流交際而自豪。人們在那裡大吃大喝,女主人照例坐在哪位曾報上有名的人物旁邊,至於那個人是幹什麼的叫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個新客人,當那個人酒足飯飽、胡鬧之時才會被悄悄轟走。僅此而已。因此,勞倫斯和我幾乎哪兒都沒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和我們在一起會是有趣的。也許那些人本身已經沒有趣味了。所以,勞倫斯和我差不多是孤獨的。 曾有朋友問我,「那不很難嗎?出身不同階級的你和勞倫斯訂立真正的婚約不難嗎?敏感的你沒有生過氣嗎?」 不知是勞倫斯有天才呢?還是他人品出色,他比我所想像的更細微、更敏感地理解我。 一次,我的頭撞在百葉窗上,碰得頭昏眼花。勞倫斯對我很同情,關心我,安撫我。我感到驚奇。過去我碰頭,負傷什麼的,沒有任何人為我著想,所以我不理解人們的心。我感受到那樣的溫和,這一點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奇跡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 後來,大戰爆發了。這對我倆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當時,勞倫斯正和朋友在湖畔地區旅行,我在倫敦。我記得,勞倫斯回來後,我和魯珀特·布魯克和埃迪·馬什一起吃午飯。魯珀特·布魯克奇異的美髮在我眼前晃動。馬上他的臉又紅了。他的美是奇異和憂傷的。他為了和我們在一起而來的。當時我就想到,「他厭倦了生活。」他沒有絲毫幸福,也沒有滿足。我記得埃迪·馬什說過,「也許要有戰爭,不過,就在今天,外交部和格雷伯爵正在避免它。」 但是,我們根本無法相信……戰爭…… 但是,政治家剛剛說過,「再次開始血腥的和平。」 隨後,宣戰了。最初只是興奮……真興奮!一開始,沒人知道什麼樣的地獄,什麼樣低級的惡魔得到釋放。 我們在查靈克羅斯車站看到了部隊的出發。部隊中的女兵們神色緊張,臉色鐵青。她們勇敢地克制住淚水向親人告別。我為這些不相識女人的悲苦流了淚。我不管這些青年們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俄國人、或哪國人。國籍這東西不過純屬偶然,這裡有著悲哀。勞倫斯鄙夷我的眼淚。 他本人在困惑在茫然,是抽象的精神上的,再多他就感受不到了。因為我是在德國軍國主義的戰鼓聲中長大的,所以我感到惶恐不安。 勞倫斯並不是和平論者。他一生都在戰鬥。可是他極力譴責「大戰」。那個非人的、機械的、破壞一切的戰爭!憑什麼要破壞! 終於勞埃德·喬治的勢力出頭了,他對故國的精神徹底失望了。不象英國人的勞埃德·喬治竟能樹立起英國的威信——這是難以相信的。 戰爭,又是戰爭,「Dies irae,Diesilla,」可怕的災難,整個人類穩定的崩潰!勞倫斯感到了這些。我只感到了恐怖——自由了的一切醜陋的本能和一切安寧的喪失。 一天傍晚,我們在從朋友家返家的途中,在漢普斯特德遇到了大堆人群。空中雲裡飛著什麼不能斷定,恐怕是齊伯林飛艇。我想,「在那個齊伯林飛艇中也許會有我少女時和我一起跳舞的男伴或一起玩耍的小夥。現在他們來到這裡是要給這裡帶來死亡和毀滅。如果這些邪惡的群眾知道了我是德國人,恐怕會把我撕成碎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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