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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D.羅伯托終於帶著痛苦、煩惱、矛盾離開了這個眾說紛紜的世界……

  1976年5月上旬,褒曼在羅馬要呆整整一星期。羅伯托的生日是5月8日。到7日那天,羅伯托難過地說:「聽說你明天要走?」

  「對,我要走。」

  「你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滿70歲了。」

  「我知道,我不得不走,而且走了也沒有什麼不好。或許我們今晚就聚一下:小英格麗、伊莎貝拉、你和我。羅賓在巴黎隨拉斯在劇院工作。所以他不能參加,就我們4個人,今晚慶祝一下好嗎?」

  他有些懊喪,他的情緒十分低沉,似乎大家都忘掉了他。在5月8日那天,報紙一反常態地發表大量頌揚他的文章 。他們全都記得羅伯托·羅西裡尼70歲了!他對此感到欣慰。

  他生日那天早上9點鐘,褒曼拿起了她定做的花環。花商們弄不明白,她訂的花環是在配戴在他的頭上,而不是放在墓地上。褒曼和女兒們來到了羅伯托的寓所。他穿著睡衣開了門,說道:「啊,又是你來了,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他們一起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的祝壽歌,女兒把花環戴在他的頭上,他坐在沙發中間,一邊一個女兒護著他。這只祝壽的花環,甚至枯乾了他也始終沒有扔掉,他很珍惜它。

  「好吧,再見吧,我現在要走了,」褒曼對他撒了個謊,其實她已經在他最喜愛的飯店裡設了晚宴。她訂了一個單間。專門叫飯店安排了一個「U」形餐桌,上面堆滿了玩具美金和里拉——他們把這些漂亮的玩具紙幣美金、里拉粘成了一幅大桌布。

  褒曼離開以後,孩子們隨即說:「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去你喜歡去的飯店用晚餐吧。」

  羅伯托隨女兒進入這家飯店的單間,直到走近桌前,才覺察褒曼和他姐姐,侄女們,孫兒孫女們,第一個妻子,全家人都在等他。他看著褒曼激動地說:「啊,是你安排的!」

  接著是致賀詞,這是小英格麗和伊莎貝拉起草的。這是一個十分幽默的賀詞,他們精心挑選了許多他平日怒髮衝冠時愛說的話:「把嘴裡的麵包屑都拿出來給了孩子們,」等等,大凡他用過的誇張詞匯都寫進了賀詞。女兒們頗為擔心,怕傷害他們的爸爸的感情,褒曼說:「不會的,我比你們更瞭解他。他會高興的。」

  伊莎貝拉讀完賀詞,羅伯托十分高興地笑了起來,笑得淚水奪眶而出。他又讓女兒念了一遍,並把賀詞帶回家嵌入鏡框,掛在臥室的牆壁上。

  褒曼還使用了導演技巧,把兒子羅賓從巴黎召回來,讓他穿著堂倌的白色大褂,拿著菜單走近席前。羅伯托接過菜單,一點也沒覺察是自己的兒子羅賓。過了一會兒,父親還是沒有認出兒子,羅賓忍不住了,「爸爸!是我!羅賓。」他這一來,這場喜劇才宣告結束。

  羅伯托激動地抓住兒子的臂膀,把他摟在懷裡,越過羅賓的臂膀,羅伯托兩眼溫和地盯著褒曼。這溫和的目光使她感到親切,同時也意識到她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是一個難得的歡樂之夜。褒曼回憶往事,覺得在意大利度過的日子是難忘的、珍貴的。意大利人慷慨大度、熱情坦率,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自生日聚會後,她第二次見到羅伯托是非常偶然的。9個月後,1977年春,褒曼去舒瓦塞爾別墅。在這所別墅裡除了兩個僕人以外,什麼人也沒有。一樁樁往事浮現在她的眼前,失誤,爭執,歡愉,一一湧上心頭。

  她無法再忍受這一切了。於是她前往巴黎,下榻在「雷菲爾」飯店,可真是「冤家」路窄,在那兒她又碰到了羅伯托。

  羅伯托知道她當時心情不好,帶她外出吃飯。飯後,為她送來了杯熱水和感冒藥。羅伯托已察覺她因離婚而感到的煩惱,知道她在痛苦地回憶過去。

  第二天,羅伯托又帶褒曼去用午餐,他說:「英格麗,不要回首往事了。如果你老是沉溺於過去,你會患精神病的。讓過去的事一去不復返吧!向前走,莫回首……」他吻了她一下就驅車去機場了。她萬萬沒想到,從此再見無緣了。

  分別兩個月後,羅伯托在5月間還給褒曼打過一次電話,當時她正在「奇切斯特劇院」演出《月光似水》一劇。基思·邁克爾摯意要褒曼主演,由約翰·克萊門茨導演。

  羅伯托以評獎團主席身份應邀出席戛納電影節。「你想要我觀摩所有的影片嗎?」他說。褒曼笑了起來,「自然應該看,你是主席嘛。1973年,坐評獎團主席的是我,我認為電影節最愉快的事就是觀摩所有參賽影片。」

  那次羅伯托對褒曼說,他感到很疲倦,如果能回到羅馬的別墅去就好了。他們邊談邊笑地聊了一陣,他掛上了電話。

  奇切斯特是蘇塞克斯的一個美麗而古老的英國小鎮。褒曼和魯思租用了一所鄉間別墅。汽車約半小時就可以抵達別墅,她還租了一輛車自己開。晚上7點鐘開始演出,但她開車到得很早,因為她在演出前要休息一個多小時。在這段時間裡,要保持絕對安靜,不打電話,也不同別人閒聊,以養精蓄銳,準備進入角色,她在劇中扮演海倫·蘭卡斯特,一個45歲的女人。

  她們找了一個女僕每週到別墅來打掃衛生。這個別墅很小,她們3個人同時呆在裡面顯得不方便。每當女僕上門打掃衛生那天,褒曼和魯思就去一家鄉村小館用午餐。

  1977年3月3日,她們回到鄉村別墅後,女僕已經離去。桌上放著一張留言,說菲奧雷拉從羅馬打來電話找褒曼:「請速給羅馬去電話,孩子們都好。」褒曼心裡很感激她,因為看到這樣的留言時,往往心臟都會停止跳動。首先想到的就是孩子們,難道哪個孩子有什麼不測之事嗎?

  她當即給菲奧雷拉回了電話,對方告訴她,羅伯托因心臟病發作辭世了,說她還給住在街道對面的羅伯托的第一個妻子也去過電話,等她打完電話回來為時已晚,羅伯托幾乎就要斷氣了。褒曼分別給孩子們打了電話,給皮婭、拉斯和她認為必要通知的人都去了電話。褒曼感到心亂如麻。多年來,羅伯托曾經是她生活中的一大組成部分,現在仍然是這樣。他70歲生日宛如昨日。魯思說:「英格麗,5點鐘了,該去劇院了,還是上車吧。」

  「上車?我不能去了。我不能去演那個無憂無慮、快快活活的海倫·蘭卡斯特了,不能再去聽那些笑聲,去演那些談情說愛的戲了……」

  「我們該上車走了。」魯思說。

  這樣,褒曼還是同車去了劇院。大家都從收音機裡聽到了這個消息。誰也沒說什麼,同事們走近她身旁,按按她的手以示同情關切。大家都想安慰她:「有我們和你在一起。我們會幫助你的。別著急,親愛的,我們會來協助的。」

  這時,褒曼腦海裡出現了她的同行、女演員席各妮、海蘇的形象,那天晚上當她獲悉兒子死去的噩耗時,她仍鎮定自如地繼續登場演出。現在褒曼終於懂得席各妮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了。其實,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她是女主人公海倫·蘭卡斯特,而不是英格麗·褒曼。她是那個生性快活的腰纏萬貫的闊女人,那個女人把殘酷的現實生活置之度外,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

  心靈的藝術之光戰勝了一切。褒曼堅持演完了全劇。然後回到別墅打電話。整整一夜電話未曾間斷:不是別人打來電話,就是她給別人打去電話。她記得,淩晨4時,兒子羅賓打來電話,他說:「我知道現在已經太晚了,但我一直在設法安慰大家,請他們別難過。我克制自己一整天了,現在我想要和媽媽一起大哭一場。」在電話裡他放聲大哭起來,褒曼也傷心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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