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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另外,褒曼不能離開他,也因為她覺得羅伯托在事業上的失意,有一部分是由於她的原因。如果離開他,褒曼會覺得對不起他。歸根結蒂,褒曼覺得是自己主動邁出第一步的。是她寫信給羅伯托,要羅伯托來和她拍一部電影,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此引起的。褒曼以為當他從印度回來後,他們還會言歸於好,和往常一樣的生活下去。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這似乎還不可能,因為她已經同意參與美國影片的製作了。

  1956年春天的一個深夜裡,「雷菲爾」飯店的客房裡電話鈴響了起來。「羅伯托,你在哪裡打來電話?……是從印度嗎?一切都好嗎?」

  「噢,很好,很好,近來報紙上不斷談論說我有個女人。如果報界人士打電話向你詢問我的事,你要加以否認,說那是無稽之談,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

  他們又閒談了一會兒,掛上了電話。

  關於羅伯托和褒曼的生活有人曾這樣寫過:雖然褒曼可能時時刻刻受著清教徒的良心折磨,但她認為和羅伯托相處可能比大多數人的境遇要好。褒曼覺得這是真的。和羅伯托在一起,既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幸福,也為她帶來了無窮的煩惱。她認為,煩惱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一個人沒有煩惱,總是一帆風順,這個人一定是個不為人們喜歡的俗子凡夫。

  為了和羅伯托共同生活,褒曼曾有過許多設想。當他們的經濟條件很困難時,她曾經對羅伯托說:「喂,讓咱們宣佈破產吧,宣佈破產是有例可循的,是不是?破產以後又會怎樣?我們還不至於去坐牢吧?讓我們根據現有的物質條件生活吧,租一套小公寓房,我來打掃衛生,拖地板、做飯。我們也不必雇傭人。」羅伯托緊盯著她,覺得她好像發了瘋。「那樣的日子不值一過。」他說。「那樣的生活不值一過!生活就一定要生活得像個樣子。」這是羅伯托的生活邏輯。

  褒曼放下話筒,坐到床上,心裡在思考著這些事,不知怎樣做才好,因為她知道情況已經完全變了,她知道羅伯托給她打電話說這樣的事情時,他一定另有新歡了。他又陷入了情網。肯定她一定很愛他。現在她一定在照料他,使他過得愉快。

  羅伯托已經離她而去。她坐在床上,她感覺到自己的笑聲變得越來越高,似乎已經擴散到了她的耳際。她是那樣高興,為了他,也為了自己。現在該是他們冷靜地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幾天以後的一個夜晚,電話鈴聲又在半夜裡響了起來,又是羅伯托。那個女人的丈夫是個有錢的製片商,對這件事情非常生氣,採取了一切可能採取的防範措施。他不僅不讓羅伯托再當導演,而且扣押了已拍好的影片。這樣,羅伯托無法把影片帶出印度。羅伯托說:「一切都過去了,簡直是愚蠢,說我愛上了這個女人。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惟一能夠幫助我解決影片問題的是印度總理尼赫魯。他現在正在倫敦訪問。你在倫敦認識很多人,能不能找找他,看看他是否能幫忙,讓我把影片帶出印度呢?」

  「我試試吧。」褒曼說,「我只能試一試。」

  第二天早晨,褒曼給倫敦的好友安·托德打了電話說:「你和各界人士都有交往,我想見見尼赫魯,請他讓羅伯托把影片帶出印度,你看行不行?」安說:「好吧,我認識尼赫魯的妹妹,她也在倫敦,我給她打個電話。」

  安給她回電話說:「明天速從巴黎坐飛機來,午飯前到達我家。」這樣,尼赫魯的妹妹、褒曼和尼赫魯總理本人就在一塊用午餐了。褒曼想,尼赫魯對她在這裡出現一定感到奇怪,可是午飯後在花園裡散步時,褒曼發現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褒曼說:「我丈夫羅伯托·羅西裡尼在您的國家裡遇到了點麻煩。」

  「我聽說了,」他非常平靜地說,又往前踱步。一會兒,他說:「我想他遲早會被允許離境的。」

  「可是,他不能不帶拍好的影片離開印度,」褒曼說,「影片就是他的生命。」他們並肩散步,邊走邊談。

  「嗯,我聽說發生了許多與此有關的事情和醜聞,還和金錢糾紛聯繫在一起,聽說問題很複雜。」

  褒曼說:「是啊,是這樣的。他總是出問題。可他是個好人,是個偉大的藝術家。這樣的人總是會出問題的。如果能讓他帶著影片離開印度,那就太感激您了。」

  「是啊,是啊,問題終究會解決的。」

  可是褒曼不想就此作罷,一定要請這位一國之君為他開綠燈。她說:

  「瑞典有句諺語,『草剛發芽,牛就要挨餓』,您不要讓他在那裡呆的時間太長。他是個大好人,您不能見死不救。不管怎麼說,他拍了影片,讓他帶著影片離開好嗎?」

  他們繼續散步,可是,尼赫魯只是笑笑,點點頭,什麼也沒再說。

  就在第二天,羅伯托終於得到允許帶影片離境。他立刻登上了飛機返回法國。

  人們對褒曼的行動感到奇怪,因為這時報紙上連篇累牘地登載了羅伯托怎樣被逐、怎樣熱衷於一位印度製片商的妻子、怎樣和她私奔。

  褒曼想,人人都會做錯事,會做荒唐事,應該客觀地權衡一下他們的行為。最重要的是羅伯托帶著自己拍好的影片回來了,影片可能很有價值,對瞭解文明古國印度很有藝術借鑒,也許影片拍得不成功,得冒點風險。羅伯托也許有什麼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那又怎樣呢?她覺得那並不重要。他是個人才,甚至是個天才。這是誰也無法奪走的,而人才是人世間最可寶貴的。

  羅伯托回到巴黎時,褒曼去機場接他。這使圍著她轉的記者感到困惑不解。他們吵吵嚷嚷地說:「褒曼小姐,聽說你丈夫同一位印度女人私奔了,是嗎?」「你丈夫不是同一位印度製片商的妻子私奔了嗎?褒曼小姐?」褒曼說:「是嗎?我一點都不知道呢,我是來接他的。」

  羅伯托下飛機後,褒曼竟撲在他的懷裡,羅伯托緊緊地摟著她,他們吻了又吻。這樣的照片登載在世界各國的報紙上,還加了以下文字說明:「那些謠言是多麼可笑,看英格麗·褒曼迎接羅西裡尼,他們在熱情擁抱。」

  沒有允許新聞記者隨他倆回「雷菲爾」飯店。回到褒曼房裡後,羅伯托坐在扶手椅裡,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頭髮。他們分別後,已經逝去了漫長的9個月。他說:「你在上演那出戲嗎?」

  「是啊,我當然要演。賣座率仍然居高不下,且每場座無虛席。如果今晚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張票。」

  「不去,我想,我還是不去為好。」

  褒曼去劇院演出後回到了飯店。這段時間羅伯托也可能曾經出去過。可是,褒曼回來時,他還坐在扶手椅裡用手撚著頭髮。褒曼心想,現在可能是倆人心平氣和談談的最好時機。

  褒曼沒有直接對他說,她已經見過同他私奔的那位印度女人索娜麗了。她在羅伯托到達的前幾天來到巴黎。褒曼並不想見她,可是他們的一位朋友打電話給褒曼說:「她從印度來了,想見見你。」於是褒曼說:

  「我立刻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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