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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第十五章 東西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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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加索與弗朗索瓦的感情冷淡了許多,這與艾呂雅的從中作梗不無關係。因為道拉·瑪爾的緣故,艾呂雅一直怨著弗朗索瓦,這樣無形中他就偏向了伏波特,這時的伏波特已經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青年女作家了。畢加索想方設法把弗朗索瓦牢系在繁重的家務和工作上,自己則和伏波特開始新的「風流歷險」,還有艾呂雅在一旁火上澆油。艾呂雅「心愛的」的努施幾年前猝逝,曾一度令詩人一蹶不振,直到有了善解人意的多米尼克。1951年7月14日,艾呂雅在聖特羅比斯市政廳和多米尼克舉行了婚禮,畢加索偕弗朗索瓦同往,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參加這種集體活動。新娘多米尼克知道這位大畫家在艾呂雅心中的重要地位,她投其所好,送了一瓶中國墨汁給畢加索,使畢加索喜不自勝。不到一個星期,伏波特就正式成了畢加索的情侶,畢加索稱她「恢復了他的生命」,他由此進入了一生中最後一段充滿激情的歲月。

  新的伴侶沒有妨礙艾呂雅和畢加索的交往,他們的友誼更加醇厚。艾呂雅對繪畫的理解,是畢加索的需要;而他對畢加索的理解,則是繪畫的需要。這一年初,艾呂雅在倫敦專門作了一場關於畢加索的演講,題為「世界是最年輕的畫家帕布洛·畢加索今年70歲」。他說:

  「他(畢加索)是一個解放了藝術,並且重新把藝術同現實聯繫起來的一個人。在他的作品中,事物都恢復了它們真正的亮光。他經過千百次的深思熟慮,從千變萬化的外形中抽取了一個永久不變的形,這種永恆的外形包含了豐厚的本質,是所有形象的總結。」

  艾呂雅想將他寫於淪陷時期的詩集《在德國人經常聚會的地方》再版,請畢加索為之插圖。畢加索意外地沒有答應,他的道理很簡單:「這本書是災難深重歲月的一個見證。我現在正領略著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幸福——此刻你怎麼要我來描繪不幸?」但是,他卻乘機把其中一首《自由》改成了愛情詩送給伏波特:

  在你那飾有花邊的裙子上面
  在鬆軟的枕頭蓋單坐墊
  直至我那心愛的香腸上面
  我都一一寫上了
  你的芳名

  艾呂雅無奈,只好要多米尼克出山。多米尼克果然不負所望,當她手持一冊繪畫本,以一個誇張的動作交給畢加索時,畢加索笑哈哈地接過了那本子,他隨後就用圓珠筆與蘆葦杆蘸著多米尼克送的中國墨汁在紙上畫了起來。他根本不把詩集的主題放在眼裡,而是畫了一系列沐浴在愛河中的人物,其中就有他本人的形象。這可是繼「阿波利奈爾時期」後第一次畫他的自畫像!

  不久,艾呂雅又出版了他的另一本詩集《死亡,愛情,生活》,並被灌成唱片。唱片的套封上,是畢加索勾勒的詩人的側面頭像。畢加索還在艾呂雅委託多米尼克贈送的唱片上畫了一隻銜枝展翅的白鴿。然而,他在畫這只鴿子的時候,筆掉下去兩次,他的心裡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以為是自己不行了;沒有料到艾呂雅突然臥床不起,浪漫飛揚的詩人頃刻間憔悴蒼白,宛若狂風卷掃落葉。1952年11月,艾呂雅溘然長逝。畢加索和伏波特並肩蹀踱在長蛇般的送葬行列裡。在拉雪茲神甫墓地,擠滿了聞訊趕來的人。畢加索悲哀地仰望天空,但見一隻孤雁正在頭頂盤旋,久久不肯離去。

  2

  1953年3月,國際共產主義領袖斯大林逝世。第二天上午,阿拉貢就發電報到瓦洛利,想要畢加索為斯大林畫一張像,登在他主持的報紙《法蘭西通訊》上。《法蘭西通訊》是一份週報,由於要趕在下一期發表,所以兩天時間就必須畫好。這時,畢加索剛進畫室,弗朗索瓦接到了電報。她不想打擾畢加索,就回了電話給阿拉貢,告訴他這件事辦不到。

  阿拉貢說:「這是件十萬火急的事,他想怎麼畫就怎麼畫,畫總比不畫好。」

  弗朗索瓦只好到畫室請示畢加索。畢加索真的摸不著頭腦了:「我怎麼能給斯大林畫像呢?這又不是兒戲!我從來沒見過他本人,只記得他常穿一身軍裝,胸前有一排大扣子,戴一頂軍帽,留一撮黑鬍子。但這遠不能構成一個真實的人像呵。」

  弗朗索瓦四處搜索,好不容易在地上尋到了一張舊報紙,上面印有斯大林的照片,不過大約是他40歲左右時拍的。她把報紙遞給畢加索,畢加索看了許久,才說:「那我試試吧。」

  畢加索很快就拿出了斯大林像的草圖。弗朗索瓦一看,大喊道:「不得了啊,這多像我的父親。」畢加索說:「不可能,我從來沒見過你的父親。」說著他將畫上的幾個地方作了些修改,弗朗索瓦又在一旁喊了:

  「糟了,你越改越像我父親。」畢加索只好停下來,他望著弗朗索瓦那因驚奇而顯得天真的樣子笑了:「或許我用心畫你父親,倒可能像斯大林哩。」

  他又把報紙上的那張照片研究了一番,再琢磨自己畫的,他想,憑感覺改造一下,說不定更加神似斯大林。他在像的前額上添了一綹頭髮,這樣斯大林就更具有無產者的氣息了。他對自己的這一招很滿意。弗朗索瓦也說「畫本身很不錯,而且有點像斯大林了」。

  畢加索是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作品一點信心也沒有,他問弗朗索瓦:「要不要把它寄出去呢?」弗朗索瓦通過分析得出結論:還是寄吧。因為阿拉貢懂業務,倘若過不了他那一關,他就不會發表它的。

  兩三天后,畢加索正要離家去畫室,門口卻蜂擁上來一群記者,有人問:「據說你畫斯大林像,是為了開個國際玩笑,此話當真?」

  原來,阿拉貢收到郵包後,對畫像也比較滿意,卻招致了一幫缺乏想像力的傢伙的群起攻擊,他們說刊登照片算了。阿拉貢據理力爭,既然請一位畫家給畫肖像,那就應該接受畫家的獨到見解。他堅持發出來了,引起黨內的激烈爭論。

  畢加索雖然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但他在這件事上還是表現了一種哲學家的冷靜:「我想,指責我是黨的權力。但這裡面肯定有誤解,因為我創作它的時候沒有不良企圖。如果我的畫使什麼人受到震動,或者使有些人感到不快,那是美學問題,在這方面我見得多了。對於一幅畫,你總不能以政治觀點去評論它的優劣。」

  他習慣地聳了聳肩:「在黨內,如同在一個大家庭裡一樣,總會有某些傻傢伙愛惹是生非,可你又不能不與他一起共事。」

  事情在繼續升級。畢加索說的「某些傻傢伙」竟然以党的名義公開發表他們的批評。世界輿論譁然,批評與反批評,嘲諷與反嘲諷,使一件普通的黨內爭吵迅速發展成為藝術與政治的糾紛。党的領導人卡薩諾瓦連忙從國外趕回。親自登門向畢加索道歉,這場風波才算基本平息。但阿拉貢卻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沒人理睬他,他不再是黨內的重要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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