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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3

  較之以前,畢加索的條件有了更多的改善。沙巴泰實際上成了他的管家兼秘書,他還買了一輛寬敞的西班牙轎車,這給旅行帶來了極大的方便。司機馬塞爾盡心盡職,非常讓人放心,他很快也和沙巴泰一樣,成為畢加索府上重要一員。難能可貴的是,沙巴泰、馬賽爾的工資一直在30英鎊以內,但他們的後半輩子都緊跟著這位大師,靠的是耿耿忠心。特別是沙巴泰,他和妻子都在這裡效勞,住在一間狹小吵鬧的房間裡,那屋子比寺廟裡修行和尚的單間住房大不了多少,而且在一片工人住宅區的樓頂上,夏熱冬冷,他們一住就是幾十年。

  畢加索學到一個中國詞,他認為以此說明沙巴泰和馬賽爾在家裡的鮮明對比很有意思——哼哈二將。沙巴泰古板正統,做事絲絲入扣,原則性很強,要是有人來訪,如果不是在畢加索規定的時間內或未經約定的,他陰沉著臉,好半天才從鼻孔裡重重地「哼」出一聲,算是答覆。若是碰上馬賽爾,他也會把你攔住,不讓你干擾主人的工作。但他很客氣,常常給人很舒服的臺階下,然後,他「哈哈」大笑地和你告別。兩人的風格迥然不同,稱作「哼哈二將」還真的十分準確。由於機警靈活,畢加索對馬賽爾的信任度似乎更高。比如畢加索要出門,該不該出,什麼時候出,都是馬賽爾作最後決定。這還不算,沒讀過書的馬賽爾還是畢加索的作品評論員。畢加索說,馬賽爾從未遭受過文學虛飾的傳染,像一張白紙,光可鑒人,他的反映比那些裝模作樣的評論家們更真實可靠。所以,馬賽爾每天報到後,要先去畫室檢查畢加索昨晚畫的畫,畢加索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聽馬賽爾談個人意見。

  馬賽爾絕對是個聰明人,他長年看畢加索作畫,雖然自己並不能掌握,卻培養了一門絕技:鑒定贗品。畢加索在畫壇享有盛譽以後,其作品的贗品俯拾皆是,層出不窮,有的甚至連專門和畢加索打交道的畫商,如卡恩韋勒、盧森堡們都認不出,但馬賽爾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於是被畢加索稱為「惟一能理解我的畫的人」。儘管馬賽爾如此「權威」,但他從不以此傲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畢加索給的,他懷著一種感恩的心理為畢加索做事,有求必應。

  馬賽爾還是對保羅影響最大的人。畢加索是個工作狂,他喜愛孩子,但很少把時間耗費在孩子們身上,除非是為他們畫像。保羅只有和馬賽爾玩,這樣在他的生活中,汽車和摩托車比什麼都重要。他走路的姿勢、講話的神態都是馬賽爾的味道。長大後,遊手好閒的保羅就只幹一件事,參加摩托車競賽。馬賽爾在畢加索身邊25年,一直到1950年的一天夜裡,他瞞著畢加索開車帶家人到郊外兜風,不小心把車撞到了樹上,人未傷而車已毀。畢加索一氣之下,炒了馬賽爾的魷魚。

  畢加索不耐煩和機器打交道,因而他不願意學開車。有一位朋友好心地建議他「應該學會開車,它可以讓腦子得到休息」,畢加索馬上幽他一默:「可是,我就是喜歡思索。」

  1936年的夏天,畢加索是在距坎城幾英里的一個小山村莫金斯度過的。艾呂雅曾在這裡的朋友家住過,感覺很好,便向畢加索極力推薦。

  畢加索是一塊磁石,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會出現一個強大的藝術磁場。莫金斯人發現,隨著這個老頭的到來,他們小鎮馬上熱鬧起來。塞爾伏斯夫婦、曼雷、保爾·盧森堡、列內·恰爾等,都來了。有一天,小鎮上來了一位稀客,他就是英國人羅蘭特·潘羅斯。這位集作家、畫家、評論家于一身的「老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這個偏僻的村莊找到了畢加索,他的福特牌轎車一路風塵徑直開進畢加索下榻的「大天地旅館」。畢加索和他交談了一天,他們就成了意氣相投的朋友。

  過了幾天,畢加索問潘羅斯是否願意他一起去坎城,拜訪住在那裡的馬蒂斯。潘羅斯滿口應承,並請求讓他親自為畢加索開車。

  馬賽爾開車時,畢加索總愛坐在前排,他說三邊的風景都看得到,就不會受到瞌睡蟲的侵襲。而這回坐潘羅斯的車,他主動去了後排——他擔心,至少是不瞭解潘羅斯的車技。這一次謹慎幾乎是挽救了畢加索的性命。

  從坎城回來已是中午,可能是灼熱的太陽對潘羅斯的視線有影響,他沒有看清前方拐彎處一輛卡車是在左邊迎面向他們駛來。雖然急刹制止了轎車鑽入卡車腹部,但車子卻撞到了一塊。劇烈的震盪將畢加索重重地摔在車架上,胸部傳出「哢嚓」的響聲。畢加索心裡一緊,以為肋骨斷了,趕忙去醫院照X光,還好,沒有內傷,痛了十余天,完全復原。

  這件事,畢加索只寫信告訴了沙巴泰。莫金斯所有和畢加索朝夕相處的朋友,都被他瞞過了。他忍著傷痛,為艾呂雅的妻子努施畫像,逗他們的小女兒茜賽爾玩;他時常拿了一支黑牙刷放在嘴唇上,舉起右手,學希特勒大聲叫嚷的樣子,使全餐桌的人解頤。

  畢加索剛痊癒,就迫不及待地沿著海岸進行了一次長途旅行。他的目的地是聖特比茲的一家農舍,作家迪哈姆夫人和道拉·瑪爾正住在那裡。畢加索和瑪爾在沙灘上散步,他坦誠地向瑪爾進述了他的人生經歷,以及他可愛的小女兒瑪麗亞。瑪爾說,她早就知道這些了,她不計較名分,她願意順其自然,她更珍視和畢加索精神上的交流。她謝絕了畢加索邀她去莫金斯的盛情,她說,她想靜一靜。臨別時,他們依依不捨,畢加索和著清朗的濤聲,背出了一首《戀人》:

  「她站在我的眼瞼上/而她的頭髮披拂在我的頭髮中間/她有我手掌的形狀/她有我眸子的顏色/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沒/仿佛一塊石頭在天上她的眼睛總是睜開著/不讓我睡去/在大白天她的夢/使陽光失色/使我笑,哭了又笑/要說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完了,他對瑪爾說:「這首詩是艾呂雅寫的,但是,是我送給你的。」

  4

  進入30年代,西班牙國內的共和政府與法西斯西達黨的矛盾開始激化。西達黨1934—1935年當政,在西班牙歷史上留下了「最黑暗的兩年」。這個獨裁政體剝奪了3萬多戶農民的土地;1935年,全國工人的失業者高達72萬人。這期間,畢加索兩次回到自己的祖國,親眼目睹了人民群眾火熱的鬥爭場面。在馬德裡和巴塞羅那等大城市,工人罷工聲勢浩大,法西斯分子佛朗哥悍然發動內戰,殘酷鎮壓人民的革命運動。

  對此,畢加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他雕刻了兩大幅銅版畫,包括九幅大小與明信片相等的構圖,作為一冊出售,題名為《佛朗哥的夢想與謊言》。他還特意配了一首長詩,並附有英、法兩種譯文:

  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哭聲
  鳥兒的哭聲,花兒的哭聲
  木料和石頭的哭聲,磚的哭聲,家具的哭聲
  還有床、椅子、窗簾、瓶罐、貓、紙的哭聲
  互相擾繞的氣味的哭聲
  煙的哭聲混雜在大鍋裡煮沸的哭聲之中
  鳥群似雨,淹沒大海
  大海蝕毀的骨頭……

  詩中的「大海」象徵人民,而「鳥群」則直指佛朗哥為首的法西斯分子。詩歌與繪畫雖然充當了投槍和匕首,卻無法阻止政治局勢的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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