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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在215CM×143CM的巨幅畫面上,畢加索安排了三個舞蹈者,中間一人頭部昂起,乳房高聳,雙手抬舉,表現出一種沉醉和追求。左者露齒獰笑,身軀傾斜;右者揚手踢腿,大部分沒入陰影之中,左右兩者聯手,共同展示出一種即將崩潰的平衡。畢加索把眼睛、胸部、四肢等的位置全都擺亂了,看不到一點推理的因素,眼睛移向頭部邊緣,連胸脯上都長著一隻,那是一隻仰視命運和俯視內心的眼睛,仿佛在傾訴,又仿佛在哭泣。在這裡,沒有秩序,只有構成。當評論家泰裡阿德問畢加索為何要這樣畫時,畢加索說:

  「我不是模仿自然,而是面臨自然。」

  與《亞威農的少女》相比,《三個舞蹈者》形象更明朗,預示更真切,感情更熾烈。從舞女們離奇怪異的舞姿中,人們能感受到辛酸與歡樂,幸福與苦難,更能體會到畢加索「潛意識」裡生死愛恨交織的複雜矛盾。如果說《亞威農的少女》是原始立體派,那麼我們不妨把《三個舞蹈者》納入抒情立體派,這正是一種詩化的結果。

  高超的繪畫技巧和心靈敏感,使畢加索的創作過程顯得很隨意。在坎城度假時,他去市場上買水果,忽然被放水果的一個硬紙盤吸引住了。多麼漂亮的紋理啊,他很快在上面畫了一些水果,並從花瓣裡榨出汁液給水果塗上顏色,還簽上了名字。正好他遇上了一位識貨的攤主,願意用那塊畫了畫的紙盤換給畢加索一大疊空紙盤。

  1926年,畢加索有一件作品取名為《吉他》,它是一幅大型拼貼,雖然外形與吉他部分相似,其實是被釘子刺透的一塊粗抹布,那些釘子的尖兒赫然從畫面上戳出來,淩厲,冷酷,令人慌亂。畢加索對羅蘭特·潘羅斯說:

  「我曾經想在這幅畫的邊緣嵌進一些刮鬍子的刀片,這麼一來,誰要想拿起它,誰就會被割破手。」

  這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表明畢加索對人們長期以來形成的關於美的清規戒律的反動,他不斷地向那些劃封的禁地發起衝鋒,試圖將人們從傳統的桎梏中喚回到本質去,那裡才是自由的樂園。

  4

  1927年1月8日,畢加索在拉斐特藝術館附近漫步,他還未從格利去世的悲傷中緩解過來,頭腦裡一片空白。天氣也很糟糕,寒風刺骨,霧靄沉沉,天地間恍惚也是一片空白,那些奔忙的滔滔人流和呆板的高樓大廈與渺小的螻蟻無異。畢加索的目光緊盯著地下鐵道站出口,仿佛會有什麼奇跡出現。

  會有什麼奇跡呢?還是那些庸頭俗面。天氣更冷了,回去吧。

  奇跡偏偏就在這時候發生。陰暗昏沉的地鐵出口驀然明麗起來,一位金髮女郎飄飄而至,好像是從星外飛來,牢牢拴住了畢加索的視線。

  還不滿18歲的瑪麗·泰勒·沃爾特,長著一隻古希臘的鼻子,一雙藍灰色的眼睛,面龐如月,清雋明淨,而披散的金髮則勝似燦爛的陽光,或者燃燒的火焰。畢加索急切地走上前去,他決定引「火」上身。

  「小姐,我是畢加索,我很想為你畫一幅像,你的臉長得太美了!」

  泰勒正匆忙地往家裡趕,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懵了。

  「我……我可不認識畢加索。」

  「先畫一幅像,以後就認識了。」

  「可我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姑娘。」

  「那和畫像有什麼關係呢?你和我在一起,將幹一些了不起的大事!」

  「那好吧。」

  他們預約三天后到聖拉紮勒地鐵車站會面。

  11日,雙方均依約前來。畢加索興致勃勃地作了自我介紹,他坦率地承認「已婚」,可泰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們之間的話題不多,畢加索建議去看電影。泰勒問道:「不是說畫像嗎?」

  「那不急,我們成為朋友了,畫像的機會還少麼?」

  泰勒一想也是,就跟著畢加索進了電影院。

  泰勒把這樁「奇遇」告訴了她的媽媽埃米莉·瑪格麗特·活爾特。碰巧瑪格麗特以前也愛上過一位畫家,她對畢加索略有所聞。也許是她一直珍惜著過去的那一份情感,她竟然沒有阻止泰勒向眼前這個男人靠攏,雖然他比女兒大了30歲。7月30日,泰勒18歲生日,她和畢加索在一起度過了美好的一天——他們第一次在床上玩起了愛情遊戲。泰勒的青春氣息把畢加索從家庭的陰鬱和動盪中解脫出來,17年之後,畢加索還記得泰勒的生日,他給泰勒寫了一封柔情萬種的信:

  「今天,1944年7月30日,是你在我心中的第一十七年誕辰,也是你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三十四個紀念日。和你相遇,我才開始了生活。」

  1928年,畢加索照例想去迪南消夏。這一回他不比以前喊走就走了,他的腦袋裡擱著許多小秘密。直到一切都周密安排好了,他才籲了一口氣。瑪麗·泰勒先走一步,她住在一個兒童夏令營裡;畢加索攜奧爾佳、保羅及英國保姆就在附近選了一個地方。畢加索告訴奧爾佳,是因為那個兒童夏令營才使他下決心住在這裡。

  這是畢加索的慣用伎倆,他故意講了一句實話,讓奧爾佳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可以經常去看那些孩子們,而天曉得他是去會情人呢。畢加索從中得到了一種近似於冒險的樂趣。

  畢加索超現實主義地將泰勒在兒童夏令營的居室稱作「畫室」。這一點他當然也要向奧爾佳彙報。他的畫室平時不准別人進去,這是人所共知的,因而這間「畫室」就變得無比安全,他可以從早到晚和他的小情人隨心所欲地「創作」一些超現實主義作品,儘管這些「作品」無法賣給畫商,但他們樂此不疲。

  偷情的心理負擔是很重的,那麼美妙的享受卻不能名正言順;家庭已和旅館無異,形同陌路。畢加索這種尷尬的心境纖毫畢露地表現在畫布上了,他更加兇狠地扭曲女人的身軀,粗大的線條看上去毫無根由。

  《椅中婦女》乍看就是一把章魚的觸形,但確實是一個披著長袍的女人,好像剛出浴,斜坐在椅上,袍子的一角搭在椅背,慵懶自得的神態裡透著孤寂無聊。《坐著的浴女》變形更大,像一條蜷曲的蛇,蛇頭兀然立起,吐出信子,令人生畏。十幾年未畫自畫像的畢加索又給自己畫像了,出乎意料的是,他把自畫像與女人頭重疊在一塊,而畫面卻酷似一條躍出水面的鯨魚。從《女人頭與自畫像》可見,畢加索並不是在畫自己的頭像,而是在描繪自己的心情,這種窘迫複雜的心情他用了一種晦澀的形式表現出來。後來有人把它叫做「曲線體風格」,這五個字概括得簡單而又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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