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畢加索 | 上頁 下頁
一四


  畢加索的情變在他的朋友們中間也產生很大反響。享受過費爾南多烹調技術的畫家們大都不贊同畢加索這樣做,皮喬特還率領一家人把畢加索痛駡一頓。支持畢加索與伊娃的只有一位女士,那就是蓋圖德。她說:「畢加索這次是找到真正的愛情了,你們攔不住他的。」

  1912年春,費爾南多下決心和畢加索一刀兩斷。不久,畢加索寫信給勃拉克說:「費爾南多昨天跟著一個未來派畫家跑了。」費爾南多和奧皮私奔後不到一天,伊娃從此就定格在畢加索的身邊。

  畢加索對中國古人能隨意在牆上畫畫和寫詩的作風十分羡慕,他覺得這是最神采飛揚的事,那麼大的畫布,又不要畫架,瀟灑自如,何等逸興豪氣!幾年前畢加索在南方一座別墅的屋子裡,面對光光的白色牆壁,他禁不住誘惑,舉筆劃了一些畫,感覺比在畫布上還好。正當他沉浸在新境界的喜悅之中時,目光短淺的房東惡狠狠地沖進來,硬是要畢加索賠了50法郎,以便重新粉刷牆壁。畢加索掃興極了,他半開玩笑地對房東說:「你真是個傻瓜,這道牆能換一大筆財產呢。」

  現在在克洛契特別墅,畢加索又發了思古之幽情。他在牆上畫了一幅橢圓形的畫,他認為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作品,不忍捨棄。直到秋天動身回巴黎時,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最後,只有惟一的辦法了——把牆拆下,整個地運到巴黎。

  這件事是由肯惠拉主持的。因為投入的資金不少,事情進行得還比較順利。只是牆太大,不便於存放,又請了專門的匠人安裝在一塊木畫板上。19年後,沙巴泰設法找到了當時裝運那堵牆的一個工人,憨厚的工人竟然還記得那牆上畫著一把曼陀林琴,一張「MAJOLE(我的美人兒)」為題的樂譜和一隻帕諾酒瓶。由此可見,立體主義的符號並不像人們傳聞的那麼神秘、晦澀;何況,它能給一個普通工人如此深刻的印象。

  這幅畫作為一種歷史的證明,至今仍然保存著。

  4

  伊娃一直對克利希大街耿耿於懷,使畢加索不得不委託肯惠拉在蒙帕納斯的拉斯帕爾大街重租一間畫室。

  拉斯帕爾是個很平淡的地方,既沒有蒙馬特爾的藝術氣氛,又沒有克利希的商業繁榮,這正是畢加索所看中的。他和伊娃的新生活要在一個適合於生活,而不是藝術和玩樂的地方展開。為了伊娃,他可以把那些浮名虛利撇之腦後。

  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愛情在畢加索的心目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畢加索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他剛安家不久,就發現周周圍圍又住了不少的藝術家,他們經常出沒在畢加索和伊娃最喜歡的咖啡館裡,談論藝術和政治。其中有一個叫托洛茨基的流亡者,每每大放厥詞,唾沫橫飛,以至於畢加索總懷疑自己的咖啡裡混雜著這個人的政治謬論。

  畢加索和伊娃好不容易住了一年,實在呆不下去了。他們又遷到斯科爾契大街的一處時髦寓所,但地處荒涼,正對著蒙帕納斯公墓。畢加索問伊娃,怕不怕?伊娃平靜地說:「有什麼可怕的?墓地是人的家哩。」如果我們相信生死有命,那麼這句話就成了伊娃來日不長的讖語,她正是在這間房子裡,穿過畢加索溫暖有力的臂膀和哀慟欲絕的目光,進入了永恆的「家園」。

  報上時常登出一些抨擊立體派的文章,畢加索聽任阿波利奈爾等人去辯護和反擊,他不置一詞。但他愈是沉默,就愈是有人推波助瀾。1909年,畢加索的作品走出法國,第一次在德國慕尼黑的桑霍塞畫廊展出;1910年冬,倫敦的後期印象派畫展竟然夾雜著畢加索的兩幅作品,《拿花束的裸體姑娘》和《薩果像》;1911年,立體主義漂洋過海,在紐約的福托·塞森畫廊露出廬山真面目。

  外國收藏家們將畢加索的繪畫視為熱門,他的聲望和作品的價格穩步上升。1914年,《賣藝人一家》以11500法郎成交。

  1913年秋,阿波利奈爾就職於《巴黎晚會》,他做的頭等大事就是刊出了畢加索的五幅立體主義結構的複製品。這些用木頭、錫片、鐵絲、紙板做成的各種吉他,使這份雜誌僅有的40個訂戶39戶退訂。但畢加索這種根據自己的主觀意念改變實體性質的做法,深得阿波利奈爾之心。他興奮地叫畢加索「貝撫的小鳥」,這是因為他在貝撫發現過一隻青銅雕成的小鳥,它的嘴裡噙著一隻蝴蝶,還有兩條高昂著頭的蛇守護著它。

  這個綽號似乎詩人的味道太濃,但比起蓋圖德稱呼畢加索「我的小拿破崙」、「我的麗人兒」來,那就規矩多了。

  5

  1914年,畢加索和伊娃又去了亞威農,陪同的還有勃拉克、德蘭。他們以充沛的精力創作了大量的油畫和拼貼。這時,畢加索的父親剛去世,伊娃的身體狀況欠佳,使他的情緒非常煩躁。他小心地看護著伊娃,把內心積鬱的苦惱全部潑瀉在畫布上。

  局勢的變化真是難以預料。8月2日,法國對德宣戰,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歐洲大地上卷起滾滾濃煙。法國的名畫家都必須奔赴前線,保家衛國。西班牙籍的畢加索得以留駐巴黎。在車站的月臺上,畢加索與勃拉克、德蘭擁抱相別,他們期待著戰爭儘快結束,畫室才是值得他們終生拼搏的「戰場」。

  巴黎的情況非常糟糕。坎威勒爾是德國人,他的畫廊自然被查封,加上經濟蕭條,人心紊亂,畢加索的畫又買不出去了。而且,大街上的人們都用憤慨的眼神盯著畢加索,恨不得把這個躲在後方的強壯漢子攆到敵人的炮火底下去。畢加索對著伊娃自我解嘲地說:「如果勃拉克、德蘭他們把木制假腿搭在椅子上,一邊談論前方打仗的事,豈不是很可怕嗎?」伊娃真的給嚇怕了,她不要畢加索出去,好像一出家門就是前線。伊娃幾次告訴畢加索,她聽到了炮聲。畢加索對此十分擔憂。儘管他們離炮火還很遠,但戰爭卻時刻折磨著伊娃羸弱的軀體。

  一陣秋風吹來,伊娃咳嗽了,她竭力瞞著畢加索。

  病情愈益嚴重。伊娃切實感受到了這一點。她患的不是短暫的支氣管炎,而是和戰爭一樣可怕的肺結核。她用厚厚的紙包住血跡斑斑的手帕,塞進垃圾桶的底層;她不斷地往臉上塗抹脂粉,掩飾兩頰的蒼白。

  伊娃,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她要在自己的愛人面前保持一如當初的美麗、寧靜和溫柔。

  這要忍受多麼大的痛苦呵!肉體和精神的痛苦。

  這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呵!青春與生命的代價。

  但她不怕。因為愛情的力量,可以戰勝這一切。

  伊娃是勝利者,她戰勝了庸俗的生和消沉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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