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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2

  列納街彼列·梭瓦茨古董店的陳列窗裡,擺放著一些黑人雕塑,它們奇特的形態和優美的線條吸引了路過這裡的馬蒂斯。他把它們全部買下了。

  一天,畢加索和阿波利奈爾、耶科、薩爾蒙在馬蒂斯家吃晚飯。馬蒂斯端出一具黑人木刻交給畢加索。畢加索沒吃多少飯,他整個晚上都在撫摩著這個木刻。

  第二天早晨,耶科去畢加索的畫室,看到滿地都鋪上了畫布,每張畫布上都分別畫著同樣的圖案——長著一隻眼的女人臉上,長長的鼻子一直伸到嘴中,肩上垂散著一把頭髮。他問畢加索:「怎麼這樣怪呀?」

  畢加索反問他:「你真的覺得這很怪嗎?」

  耶科又仔細看了會,這位一貫好開玩笑的詩人也陷入了沉思:

  「我還是不太懂。不過,我看出它們很不尋常。」

  耶科親眼目睹近一年來畢加索畫中的變化,粗大、笨重的人物佔據了畫面,他們的形體接近幾何圖形,乍一看,像壁畫,又像雕塑。雖然紅色和粉色還很經常,但顏色已退居其次。平面上有了棱紋和角形的裝飾,彎曲的線條顯得靈氣十足。

  1906年最大的收穫是《兩姐妹》。

  這幅畫與畢加索童年的一樁趣事有關。他的伯母有一回到他家來作客,就餐時他鑽到飯桌底下,驚訝地看到了她裙子裡面臃腫得變了形的兩腿。這種因比例嚴重失調而產生的幼稚的困惑,使他記憶猶新。所以,當「變形」的概念一旦生成,他首先就想到了伯母的腿,《兩姐妹》的粗壯的腿部便是這種反映。

  從畫蓋圖德的肖像之後,畢加索就極少使用模特兒了。他以為模特兒反而限制了他的想像力,妨礙了繪畫所特有的邏輯思維,這和中國繪畫的「胸有成竹」是不謀而合的。但在西方,卻屬￿大逆不道,畢加索被橫加指責,莫須有地把模特兒失業的罪責栽在他的頭上。

  畢加索對這些無聊之辭置若罔聞,他凝緊著眉額,審視自己的每一件作品,他在努力尋找變革的突破口。

  突然,畢加索的眼睛一亮。

  那一束亮光倏忽又收了回去,鎖進更沉的思慮之中。

  阿波利奈爾來了。他興奮地對畢加索說:「我在畫商坎威勒爾家裡碰上了勃拉克,他也在探討造型問題,你們應該見見面,說不定都會有新發現。」

  「勃拉克?他可是野獸派的主將呵。」

  「這派那派還不是評論家弄的,又有哪一派能界定一個人、一個時代的藝術?」

  就這樣,畢加索和勃拉克走到了一起,他們的互相影響共同促成了立體主義的輝煌。畢加索的結構分析方法更加成熟,象徵主義的特色愈益強烈,已經顯示出領一代風騷的才華和膽略。勃拉克則徹底與野獸派決裂,而鍾情於立體主義運動,他在這條路上比畢加索走得更遠。

  3

  為了探索新的表現方式,畢加索連續畫了幾個月的素描。費爾南多說:「畫布上混亂不堪,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他一個勁地畫,誰打擾了他,就大發雷霆。我只好整天躺在睡床上。」

  1907年春天,畢加索告訴費爾南多,他要畫一幅約八平方英尺的大型油畫,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畢加索把他所喜歡的那種光滑的畫布,襯上牢固的料子,還做了一個特大的支撐架,使之不會輕易移動。他畫了幾個男人,其中一個男大學生拿著一頂便帽。還有一個水手。女人們正在吃東西,裝水果的籃子擱在旁邊。

  畢加索每天都在修改,按照他內心的軌跡。過了幾天,畫面變了。一個人很隨便地坐在一群裸女中間,大學生的便帽放在了膝蓋上。左邊,剛剛進來一個手持東西的男人。中央,是兩個靜物,花與水果。……

  畢加索改了又改,共畫了17幅草圖,歷時四個多月,才出現了一幅縱橫超過兩公尺的油畫,但還沒有最後完成。他請朋友們先來參觀一下,談談感想。這些人看到的是一幅怎樣的作品呢?

  畫布上是一群幾何形變異的裸體女人,共五個,映襯著藍色背景,藍色讓人想起果索耳那美麗宜人的風光。但人體的變異著實驚世駭俗,右邊坐著的女人像戴上了假面具,我們既能看到她猙獰的面容,又能看到她紅得發紫的背部。最左邊的女人,正拉開赭紅色的布幕,為要展示她的姊妹們的菱形身體,她冷肅的神情仿佛是從埃及壁畫嫁接過來的。下面是一堆水果,看得見肮髒,聞得到腐敗。

  詩人薩爾蒙迅即得到靈感,大聲喊道:「這是亞威農大街上的妓女呵!」

  亞威農是巴塞羅那的一條街,妓院林立,好比美國的「紅燈區」。看畫的客人均同意了薩爾蒙對它的理解,而大罵畢加索鄙俗。

  馬蒂斯動了怒,他指著畢加索說:「你這是企圖嘲笑現代運動,是一種暴行,我發誓要讓你沉下去,來捍衛我們的尊嚴。」

  德蘭對新結識的朋友肯惠拉耳語:「我們總有一天會看到畢加索吊死在他這幅油畫後面。」

  勃拉克輕輕地近乎自語:「這好像在表示應該用石蠟和麻屑代替我們吃慣的東西。」

  俄國收藏家什楚金則在一旁歎氣:「這對法國藝術來說,是多麼大的悲哀啊!」

  列奧說:「他也許是要創造一種四度空間,不過這也太荒唐了。」

  蓋圖德和阿波利奈爾都陷入了一種反常的沉默。與阿波利奈爾同來的評論家費利克斯·費內翁,以善於在青年人中發掘人才而著名,他走到畢加索的身邊,意味深長地說:「我看,你還是更適宜於漫畫創作。」

  畢加索雖然預料到會有些誤會,但還是被眾口一辭的責難驚呆了。他知道自己面臨著重新挨餓的威脅,連伏拉都不願再買他的新作,而在此之前,他是畢加索作品的最大的買主。

  這一回,畢加索才是真正站到了十字路口上。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恢復原來的風格,那種風格和他目前已達到的創作水平,也完全能讓畢加索成名立萬,進入優秀畫家的行列。如果再往前走,一意孤行,從今天大夥兒的反映來看,那無疑是一條孤獨的冒險之路,弄不好就會身敗名裂。

  應該說,薩爾蒙當時是看准了的,畢加索也毫不隱諱這幅畫的內容。他曾經對坎威勒爾說:「這幅畫最初稱為《亞威農的妓院》,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因為我很熟悉亞威農大街,它同我以往的經歷有密切關係,我就住在那條街上。現在,這幅畫叫《亞威農的少女》,它的名字激勵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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