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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是的,看得出來。」巴甫洛夫沉默片刻,笑了。「由此可見,謝靈頓錯了。他曾預言,我的生理學在英國不會有市場。可現在被接受了,真的是這樣!」他透過側面車窗看著外面閃過的豪華的櫥窗和無盡的人流,沉思地說道:「我每次在外國人面前演講,心情總是很激動。那時,你會敏銳地意識到,你是個俄國人,你所做的點點滴滴都會給祖國帶來益處或危害。這種感情總是強烈地衝擊著我。為自己的國家,這是最崇高的感情。只有輕薄無知的人才不會感受到這種美好、崇高的祖國之情。」他沉默片刻,接著道,「你還一次沒去過科爾圖什。應該,應該去一趟。那是個非常好的地方。有廣闊的田野,森林環繞,還有湖泊。我第一次是5年前去那兒的。我很喜歡那地方。在那兒呆了3天。看了狗繁殖場。說真的,那時我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要在科爾圖什建個實驗室。清靜,遠離人煙,沒有車聲隆隆,也沒有城市的喧鬧……是啊,我在這兒瞎忙碌。應該到那兒去。可話又說回來,這兒也需要……」

  「巴甫洛夫是個罕見的純粹的俄羅斯人。甚至短時間的出國也使他心裡難受。拿俄國和其他國家作任何方面的比較……他總是得出有利於祖國的結論。而當他旅行國外後回到家裡時,他都如釋重負地出一口氣。」阿諾欣在自己關於巴甫洛夫一書中寫道。

  瞭解巴甫洛夫的學生和助手們不止一次地嘗到他那暴躁的性格。他是個直率的人,絲毫不會撒謊。在自己家裡,在自己國內,他要認為什麼不正確或不公平,就「大罵一頓」,毫不留情。可只要在任何一個其他的國家,在任何友好和善意的人士中間,絕不允許自己說一句有損于祖國尊嚴的話,相反,他認為自己的出國訪問是提高自己國家威望的重要事情。

  1929年。美國。

  這次對他的歡迎是多麼隆重!快艇駛出大海,莊嚴地護送巴甫洛夫乘坐的輪船直到碼頭。第十三屆國際生理學會議的代表們以長時間友好的掌聲迎接了巴甫洛夫。來自世界各國的科學家也都站在那裡歡迎他。當他出現在講臺上時,很長時間他都無法講話,一次又一次地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我感到非常滿意的是能向大家報告有關大腦半球在正常活動中的抑制的研究。」巴甫洛夫在臺上講道。他在世界科學家面前展示出一幅以自己的膽識令人震驚的圖畫:向生物體「奧秘中的奧秘」進攻的圖畫。

  大會主席愛德華·桑代克興奮地說,巴甫洛夫以自己在這一領域中取得成就開闢了科學的新紀元。

  在大會期間,巴甫洛夫獲悉,神經外科醫生哈維·庫欣準備用電針做大腦手術,當然他不能不到場。

  他在蘇聯生理學家代表小組的陪同下來到勃拉赫姆醫院。要求所有的人都戴上口罩。巴甫洛夫頑固的鬍鬚怎麼也塞不進去,護士來幫忙,可她也毫無辦法。

  手術前,庫欣醫生引巴甫洛夫到年輕患者跟前。巴甫洛夫向他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紹。庫欣對病人說:「你現在是握著世界上最偉大的生理學家的手。」

  面臨的手術是很複雜的。要在左邊太陽穴部位取出腫瘤。在局部麻醉的情況下,手術進行了4個半小時。巴甫洛夫在手術過程中表現出無比的興趣,以至差一點從箱子上摔下來(為了觀看方便,他站在箱子上)。如果不是站在旁邊的同事,他非得摔到手術臺上不可。

  手術結束,送走病人之後,巴甫洛夫要求他們演示電針的作用。庫欣請服務人員從廚房拿來一塊牛肝,用它演示了電針的作用。巴甫洛夫像往常一樣,總是對人的智慧感到驕傲,就在這塊肝上用針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並懷著崇敬的心情把針還給庫欣,說道:

  「希望我沒有破壞這塊肝的食用吧?」

  「哎,不會的,」庫欣答道,「這塊肝現在用來營養惡性貧血患者是有非常大的價值的。可是我們將對它進行適當的加工,然後交到加爾瓦爾醫學系博物館作為珍貴的紀念品保存起來。」

  巴甫洛夫在洛克菲勒學院教授列文家做客時遇見了康年科夫。就在那兒康年科夫和巴甫洛夫商定了為他塑像的問題。

  「要是在家裡我是永遠也不允許這麼幹的,」巴甫洛夫說,「可是在國外我的作息時間多少有所改變,空餘時間較多,因此我可以坐下來讓人塑像。」

  「對我來說,與你會見是特別的寶貴和無比的榮幸。因為你是我們祖國的化身——我們如此熱愛的俄羅斯的化身。」

  ……告別的時刻來到了。巴甫洛夫像往常一樣快活而興奮:要回家啦!

  在港口碼頭集合了許多送行的人。一些最有名望的生理學家、精神病學家、醫生都來歡送這位偉大的俄國科學家,說了許多友好祝願的話。在美國他留下了許多朋友,追隨者和崇拜者。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歡迎你再來!」

  「我一定飛來!」巴甫洛夫洪亮地回答,指了指天空。

  在家裡是多麼幸福!何況妹妹莉達也來了。不錯,對他來說莉達還是那個莉達,可她已經56歲了。

  「現在那條特魯別日河怎麼樣了?大概完全淤塞了吧?」

  「你說的什麼呀,伊萬,那條河變得都認不出了。現在已經疏通清理了,河上已通行輪船了。」

  「你是說,特魯別日河上已經能行船了?真想回趟家鄉,可就是脫不開身。」

  「你就把事擱下走開嘛!」

  「應該,應該……」

  「沃洛佳說,在美國隆重慶祝了你的80歲生日。據說做了個大蛋糕,上面放了81支蠟燭。為什麼要多一支?」莉達問道。

  「大概是祝願我活得長些……」

  「上帝保佑!」

  「真的,在家真好……」

  謝拉菲瑪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張紙。

  「我真沒有想到,世界上有這麼多科學團體。」

  「什麼事情?」巴甫洛夫興奮地問道。

  「倫敦醫科學和皇家醫學心理學協會都選你為名譽會員。還有我們的巴統選你為醫生協會的名譽會員。」

  「你看,伊萬,全世界都知道你,」莉達高興地微笑道。

  「不,不是全世界,只是那些對我的著作感興趣的人,他們才瞭解我,」

  巴甫洛夫糾正她,他總是那麼喜歡精確。

  「他總是儘量縮小。我都數不過來了,哪個國家沒有他的名字啊,」謝拉菲瑪說。

  「你又來了,把我想成偶像啦……你是知道的,我再三向我的『崇拜者』申明,我沒有什麼天才,只不過是不停地觀察和思考我的研究對象,把全部精力放在上面,所以就能得到良好的結果。任何一個人處在我的位置上,並且也這麼幹,都會成為天才的……是的,妹妹,一定,我一定得回趟家鄉。

  我擠點時間,一定要去!」

  14.高爾基來訪

  電話鈴響了。巴甫洛夫拿起話筒。是高爾基打來的,要求會見。

  「太好了,我隨時都很高興見你,」巴甫洛夫回答。

  這次會見是在1931年初冬。高爾基常鬧點小毛病。在巴甫洛夫住宅的客廳裡他來回踱著,看著牆上的畫,不時地咳嗽幾下。中間一幅是瓦斯涅佐夫本人製作的《三勇士》複製品。他又用目光尋找他的藏書,沒有發現。書全在辦公室裡。

  「巴甫洛夫同志,還記得我們10年前的會面嗎?當時我們的談話是關於乾草、木柴。可現在你還感到缺少什麼嗎?」

  「不缺了,感謝上帝,一切恢復了正常,困難好像過去了。」

  「巴甫洛夫同志,你承認文學的作用嗎?」

  他們面對面坐在籐椅上,旁邊是巴甫洛夫的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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