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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追求人物外貌、語言及細節的真實

  在巴爾紮克以前,很少有人象他那樣注重人物外形的描繪。他所勾勒的數以千計的肖象畫,各具風采,形神兼備,如同浮雕一樣突出鮮明。他把肖象看作是人物內心世界的外顯形式,因而,無論工筆細描,還是潑墨寫意,幾乎都抓住了形象的中心之點,加以誇張地表現,給人以難忘的印象。

  這是一幅沒有絲毫人的情感的高利貸者的外貌:

  那張沒有血色的、灰白色的臉它同褪了色的鍍金器皿相似他的頭髮是平板的、深灰色的、梳得很滑亮臉上毫無表情,看起來像是用青銅鑄成的。兩隻小眼睛黃得像黃鼠狼的眼睛,差不多沒有睫毛,怕見陽光;他的尖鼻子的末端有很多痘點,您會把它當作一個小螺絲鑽。他的嘴唇很薄,像一個煉金術士或倫勃朗或梅殊所畫的矮小老人一樣高貝賽克這副尊容與他那鐵石心腸再吻合不過了。

  巴爾紮克並非靜止地描寫人物的外在形象,他往往喜歡將相貌與人物的動作、聲音、氣質等揉合在一塊,讓外部特徵與內在精神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使形象更為生動、豐滿,令人過目難忘。

  伏特冷的形象是這樣出現的:

  肩頭很寬,胸部很發達,肌肉暴突,方方的手非常厚實,手指中節生著一簇簇茶紅色的濃毛。沒有到年紀就打皺的臉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標記;但是看他軟和親熱的態度,又不像冷酷的人。他的低中音嗓子,跟他嘻嘻哈哈的快活脾氣剛剛相配,絕對不討厭。

  他很殷勤,老是堆著笑臉他什麼都懂:帆船,海洋,法國,外國,買賣,人物,時事,法律,旅館,監獄他儘管外表隨和,自有一道深沉而堅決的目光教人害怕。看那唾口水的功架,就可以知道他頭腦冷靜的程度;要解決什麼尷尬局面的話,一定是殺人不眨眼的。

  一個機警的強盜嘴臉,在夾敘夾議中活動起來了,可謂呼之欲出。

  巴爾紮克懂得怎樣選擇那些瞬息即逝的特徵,那些常人一眼帶過未加發掘的東西。他的一位朋友讚揚他:「曾經埋頭調查風俗,解剖人的舉動,細細觀察人的容貌和聲音的變化,這些變化在別人看來並不能說明什麼,或者永遠屬￿同一事實。他的人物畫廊展開在我們面前——豐富、取之不盡、永遠最完美。無論是在他的最簡潔的人物描寫中,或是最繁雜的人物描寫中,他始終不會忘記一個人物的容貌,或他所穿的衣服,或他所住的房屋,以及那些能傳達一個人物的思想的家俱。」

  同時,巴爾紮克塑造人物還非常注重人物的語言、對話,通過個性化的語言把人寫活。他認為,人物的語言必須符合其身份,銀行家的語言與雜貨商的語言就不同,出版商的語言又與沙龍中的語言不一樣。同樣在教唆青年人,鮑賽昂子爵夫人的語言與伏特冷的語言決不一樣,難怪拉斯蒂涅感慨道:「鮑賽昂太太文文雅雅對我說的,他赤裸裸地說了出來。」不同的社會身份,當然會說不同的話。在《人間喜劇》中,最精采不過的是葛朗台老頭的語言了,例子簡直不勝枚舉。他的吝嗇性格在一兩句話中顯露無遺。弟弟自殺,侄子傷心得不吃飯,他說「省省我的糧食也好」;女僕想上街買些肉招待客人,他與其有下面的一段對話:

  「不用買了,你慢慢給我燉個野味的湯,佃戶不會讓你閑著的。不過,我得關照高諾阿來打幾隻烏鴉,這東西煮得再好沒有了。」

  「先生,烏鴉吃死人可是真的?」

  「你真是個傻瓜,拿儂!它們還不是跟大家一樣有什麼吃什麼?難道我們就不吃死人了嗎?什麼叫作遺產呢?」

  這段絕妙的對話,把他貪婪的性格刻畫無遺,符合這位一錢如命的人的本質特性。葛朗台說的話也像他人一樣,句子簡潔,非常節省,卻十分傳神,時時離不開計算。罵侄子是「沒出息,把死人看得比錢還重」,與女兒說:「咱們兩訖了。這才叫公平交易。

  人生就是交易。」妻子想為查理父親戴孝,他責怪:

  「你只曉得想出花錢的玩意兒。戴孝在乎心,不在乎衣服。」寥寥數語,準確地抓住了葛朗台的心理。

  鮑賽昂夫人引薦拉斯蒂涅結識紐沁根太太,由於兩人心境不同,對附近的紐沁根太太的的評價也截然不同:

  「她可愛得很,」歐也納(即拉斯蒂涅)瞧了瞧特·紐沁根太太。

  「她的眼睫毛黃得發白。」

  「不錯,可是多美麗的細腰身!」

  「手很大。」

  「噢,眼睛美極了!」

  「臉太長。」

  「長有長的漂亮」

  「真的嗎?那是她運氣了。你瞧她手把眼鏡舉起放下的姿勢!每個動作都脫不了高利奧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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