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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 十年掙扎

  巴爾紮克從來就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處女作遭「槍斃」,他另起爐灶,重新開始。詩句難以雕琢,就用散文筆法寫;不善於構建戲劇,就寫作小說。就這樣,他像一艘開足馬力的帆船,在文學的海洋中披風斬浪,摸索前進著。躲過了初始的滅頂之災,這航船並沒有直接駛入汪洋大海,而是艱難地求索了很久很久。十年間,他飽嘗了人生的甘苦,有過小小的自我滿足,更多的是挫折、失敗、各式各樣的打擊,走過漫長的泥濘沼澤。不能否認,在進入莊嚴的文學家的行列之前,巴爾紮克太強的成名欲及其對經濟利益的執著追逐是他難以全身心投入文學創作的主觀原因,這影響了他的早日成功,但是,他那一系列看似與嚴肅文學宗旨相悖的所作所為,客觀上使他對社會的真實面目加深了理解,既磨煉了他的意志,又銑鑄了他的筆鋒,當他成熟起來便挺然屹立,銳不可擋。

  賣文為生的日子是清苦的。父母給他提供的費用連最低的生活標準都難以達到,而且眼見著期限就要到了。這位可憐的未來作家從拿起筆的一開始就時時處於危機感之中,他還常提心吊膽地害怕善變的母親指不定哪天會突然中止供給,勒令他重新坐到律師事務所的板凳上去,打破他的作家夢。不行!不能再這麼被動地生活下去了,即使為了自信,也得自謀生計。

  巴爾紮克第一次想到了掙錢。金錢與創作,以前的巴爾紮克把它們看作是勢不兩立的,他把寫作置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拜金主義者,否則當初就不會要死要活地爭取寫作權利了。此刻,他第一次懂得了金錢的能量,有了錢,再不用為生計操心,才有可能從容不迫地寫作,才能成為大家、名家。錢非萬能,沒有錢卻寸步難行。於是,巴爾紮克闖入了金錢世界。

  沒有固定資產作後盾,沒有經商的基本訓練,巴爾紮克有的只是一支筆,他只能用筆來敲開金錢世界的大門。再也沒有精力去構思崇高的悲劇、推敲高雅的詩句,他一頭紮進「流行小說」之中。當務之急是掙錢,只要寫的東西能賣出去,變成現錢,寫什麼與怎樣寫又有什麼關係?文學家的聲譽、藝術家的光環只能暫時收起,待到掙了大錢以後再去追求。巴爾紮克交結了一位同樣年輕的市儈文人,此人已拼湊出一兩本流行小說,與書商有些交往,現在正在物色一位有才氣的需要金錢的合作者,來共同「製造」應景小說,以便多出書,快賺錢。他與巴爾紮克一拍即合,兩人共同從事文學投機生意。他們合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名為《畢拉格的女繼承人》,換來了800法郎。

  這是巴爾紮克有生以來的第一筆收入,也是他的文字第一次印刷成書,然而,一直想出名的他卻沒有署上真實姓名,而是化名為「羅納勳爵」。寫流行小說決不是他的初衷,而要在嚴肅的文學道路上走下去,就不得不在經濟上獨立。後來,巴爾紮克在一篇文章裡這樣寫道:「藝術家並非像黎希留(1585-1642,法王路易十三的宰相)所說屬￿利祿之輩,他不像商人一樣,滿腦袋裡貪得無厭的就是財富。如果他為金錢忙碌,那只為的是濟一時之急。因為吝嗇是天才的死敵。一個創造者的心靈需要的是慷慨相助,決不能讓如此卑劣的感情從中佔有地位。」正是為了「濟一時之急」,他才不得不去為金錢忙碌的。

  從1822年到1825年,巴爾紮克用化名寫了十幾部長篇小說。這類作品往往由書商們從贏利的角度來決定選題,迎合社會上一般讀者消遣解悶、尋求刺激的心理。閉門造車,花不多的精力,賺不少的錢。巴爾紮克像開足了馬力的機器,飛快運轉,信筆寫出什麼《拾來的姑娘》、《猶太美男子》、《百歲老人》、《最後一位仙女》等一系列小說,還有《不受愚弄的秘訣》、《巴黎招牌趣味辭典》等「生活指南」式的雜著。與其說它們是藝術,不如說是商品。巴爾紮克明白這些東西除了能賣兩個錢之外一錢不值,並為自己陷入這種生涯而慚愧。他給妹妹的信中說:「我希望靠這些小說發財致富,多麼墮落!為什麼我沒有1500萬法郎的年金,使我能夠體面的工作!可是,我總得獨立起來,為此我只得用這種可憎的方法。」

  巴爾紮克稱這些數量可觀的粗製濫造品為「不折不扣的文學垃圾」,始終未署真實姓名,後來更是羞於提及,並且在《人間喜劇》的前言中鄭重其事地否認那些作品是他的手筆。

  然而,這種「可憎的方法」並未能使他致富和獨立。假如說這段時期還有一絲收穫了話,那就是鍛煉了巴爾紮克的筆力,使他對文學語言的掌握、對作品中人物、情節的駕馭得到了訓練;後來,還為他創作《幻滅》等傑作提供了素材,使我們在今天能夠窺見19世紀上半葉法國的新聞出版業的生動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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