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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有一次,愛因斯坦必須在倫敦講演,當時那裡正在討論德國移民科學家們的命運,必須替他們找到工作。愛因斯坦建議說,看守燈塔的職務對科學家來說是最合適的職位。要是旁人提出這種出乎預料的建議或許是極不妥當的。但因愛因斯坦說過,孤單一人在燈塔上有助於研究思考,這就表達了他自己早年的夢想。

  愛因斯坦想去看守燈塔,也是為了逃避訪問和邀請,這些訪問和邀請使他失去工作時間。他對人們的愛並不帶抽象的性質,愛因斯坦不屬￿那種雖對人類命運感興趣,同時又對日常生活中有關個人的命運漠不關心的思想家。他說:「我對社會正義的強烈興趣和社會責任感與我對接近人們抱有明顯的成見發生了矛盾。我向來是一匹拉單套輕車的馬,我也不曾全心全意地獻身給自己的地區、國家、朋友、親人和家庭。所有這些關係引起我對孤獨的嚮往,而且對擺脫這些關係和與外界隔絕的意向與年俱增。我尖銳地感覺到缺少理解和同情,這是由於孤獨造成的,但同時我也感覺到與未來和諧地結合在一起。一個具有這樣性格的人會部分地喪失冷漠和同情心。而且這個損失不為種種意見、習慣和閒話所左右,也不為把自己的內心平衡建立在不牢靠的基礎上的誘惑所左右而作為補償的。」

  一個孤獨的和嚮往孤獨的觀察者,也是社會正義的狂熱捍衛者。在同人們交往時思想開朗、誠摯爽快,同時又急不可待地渴求離開人們回到自己的內心世界中去。愛因斯坦的形象顯得非常矛盾。可是就在這些矛盾中,你總能猜測出一種深刻的和諧。

  愛因斯坦一生中的普林斯頓時期有一個特點,就是明顯地縮小同「親者」的直接聯繫,並同樣明顯地擴大同遠離愛因斯坦的職業興趣的「遠者」聯繫。在30、40和50年代,愛因斯坦對占壓倒多數的物理學家感興趣的問題置身度外。愛因斯坦致力於建立統一場論,在這種理論中根據統一的規律得出粒子的相互作用及粒子自身的存在。這一想法的實現得不到物理學家們的贊同,外行人又一竅不通,並且整個說來連愛因斯坦本人也不滿意。但這一想法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在彼此更替的解題方案十分複雜的情況下,始終存在一個普遍公式:世界是統一的,世界是合乎理性的,世界服從於存在的統一規律。愛因斯坦的這一公式是同範圍廣大無比的物理和數學理論的概括聯繫在一起的。但這並不妨礙廣大公眾猜測這個想法之偉大。

  愛因斯坦對這個非常廣大的聽眾的感情越來越強烈了,這些聽眾不理會細節和專門問題,但追求宇宙和諧的思想。

  相反,愛因斯坦的直接意義上的「親者」卻越來越少了。在這方面,愛因斯坦感到自己非常孤獨。

  對他來說,任何人和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艾爾莎。

  艾爾莎來普林斯頓後不久需要回歐洲一趟,因為她的大女兒伊麗莎在巴黎去世了。

  自從大女兒死後,艾爾莎一下子變得老態龍鍾,她撇不下女兒的骨灰,把它帶回了普林斯頓。瑪爾戈陪伴她。艾爾莎的雙目出現了病變。

  這是心腎嚴重疾患的症狀,艾爾莎臥床不起了。

  瑪爾戈離開幾天去了一趟紐約,發現自己的母親完全變樣了。愛因斯坦非常沮喪、臉色蒼白、眼神充滿無限哀傷,他說:「她差點沒放下武器」。

  後來,艾爾莎的病情急轉直下,終於帶來了不幸。

  1936年,艾爾莎去世了。

  愛因斯坦繼續過著像從前那樣的生活,他常在普林斯頓的林蔭道上散步,這些房子使人想起古老的英國。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研究統一場論的數學工具。但愛因斯坦的變化很大,在艾爾莎死後,他更時常流露出孤獨感和憂傷感。這種感情在40年代更增加了。愛因斯坦在1949年3月他做了胃部大手術後剛康復,長期都很虛弱。愛因斯坦的身體狀況並不妨礙他慣常的幽默、誠懇、對周圍事物及首先是對統一場論的興趣,但總的情緒是憂鬱的。

  1949年3月底,愛因斯坦在回復索洛文對他的祝賀信時說:「您那由衷的來信使我十分感動,同由於這件令人煩心的事寄給我的無數別人來信相比,您的信完全不同。您以為我心滿意足地回顧著我一生的勞作,靠近看卻不然。沒有任何一個概念的穩定性是我深信不移的。一般說來,我並沒肯定我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當代人認為一個邪教徒,同時又是一個反動分子,真是活得太長了。當然,這是一種時髦的短見而已,但確有一種不滿情緒從我內心不斷滋長。不這樣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一個人有批判的頭腦並且是誠實的,幽默和謙虛也克服不了外界的影響……」

  上述信件說明了愛因斯坦的情緒,整個一生中內心和創作的一般特點。對研究統一場論搞出的結果不滿,但同時,這封信也說明了愛因斯坦的全部研究道路。愛因斯坦同那一勞永逸地闡明絕對真理的先知相距甚遠,愛因斯坦的科學思想本身就排除了它們的絕對化。批判的頭腦、誠實、謙虛和幽默——所有這些反教條主義的力量與這一內容是相吻合的。因此,在這個普遍重新評價價值的時代,愛因斯坦的理論所引起的共鳴才如此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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