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愛因斯坦傳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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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寫了幾個字,撕下來交給在桌旁伺候的僕人。僕人很快帶回來一個紙包,原來是一瓶拿破崙時代的德國白蘭地。總統吩咐僕人倒上兩杯。餐室裡頓時漾起一股濃郁的芳香。總統和薩克斯乾杯後說:「我們應當跑在納粹德國的前頭,否則他們將我們炸得粉碎,對不對,亞歷山大?」 「是這樣。」薩克斯的心放下來了。 總統按了一下電鈴,他的秘書,外號叫「帕」的瓦森將軍進來了。總統把愛因斯坦的信遞給他,說:「帕,需要行動起來了。」 當天晚上,就成立了一個秘密的委員會,10天以後,舉行了首次會議。薩克斯、費米、西拉德、維格納、泰勒都出席了。只是愛因斯坦沒有出席。 美國的官方記載說,邀請過愛因斯坦教授參加,但是教授不願意出席。這是可能的。因為愛因斯坦是出自把人類從法西斯威脅下解救出來的責任心,才簽署了給羅斯福的信;但是他對於武器的研究,本能地不感興趣,所以推說自己不懂原子核物理,謝絕了邀請。 但是希拉德說,原本沒有邀請愛因斯坦。這也是很可能的。在美國,也和在德國的時候一樣,愛因斯坦常常贏得「共產黨」的稱呼,這使許多美國有權勢的人頭疼。他們不想讓有「共產黨嫌疑」的人參加最新式武器的研究,也是美國官方的政策。 在羅斯福總統的首肯下,籌備製造原子彈的機器轉動起來了。起初,它轉動得並不快。1940年3月,愛因斯坦給總統寄去第二封信,其中再次談到納粹德國對鈾的興趣提高了。儘管有羅斯福的支持,但政界和工商界阻礙了工作的開展。最後在納粹炸彈的威脅下,各方才齊心協力,加快了研製原子彈進程,使美國在「二戰」結束前有了原子彈。 ※十 普林斯頓(三) §誰之罪 1945年夏天,愛因斯坦像往年一樣,正在紐約州薩蘭那克湖畔的一座別墅裡度暑假。8月6日下午,愛因斯坦下樓吃茶點。秘書杜卡斯在客廳裡等他,臉上很沉鬱。愛因斯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手裡拿著長煙斗,朝自己坐的沙發走去。 「今天早晨,一架B29轟炸機在日本廣島投下了原子彈。這是無線電裡剛剛廣播的。」杜卡斯低聲地對愛因斯坦說。 「O Weh!」愛因斯坦喊了一聲。那是德語——一聲痛苦和絕望的呼叫。 愛因斯坦的雙腳,像是釘死在地上了。杜卡斯走過來,扶他在沙發上坐下。愛因斯坦坐在那裡,像一尊大理石雕像。幾秒鐘過去了,他一動也沒動。在他思想的大海裡,風暴來臨了。 2天之後,長崎又遭到第二顆原子彈的轟炸。 「廣島已成焦土!」 「長崎將成死城!」 聳人聽聞的大標題,出現在報紙上。有人開始把愛因斯坦叫做「原子彈之父」,因為他的公式E=MC2,奠定了原子彈的理論基礎;因為他寫給羅斯福總統的那封信,開啟了原子彈研究和製造的進程。 「原子彈之父」這個稱號有多少光榮,又有多少恥辱!E=MC2,這個偉大的公式,第一次活生生地呈現在全世界面前了。然而,E=MC2,這個偉大的公式,沾著鮮血,蒙受著巨大的恐怖。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出現一個大火球,它比1千個太陽還熱,比1千個太陽還亮。這1千個太陽,沒有給人世間帶來溫暖和光明,卻在世界上投下了1千個陰影。 真是莫大的錯誤啊!西拉德過分擔憂了,說什麼希特勒會造出原子彈!希特勒把那麼多優秀的原子科學家趕到了美國,他是造不出原子彈來了。戰後檔案資料表明,對希特勒研製原子彈的擔憂是沒有根據的。在戰爭初期,妄圖以「閃電戰」和常規武器奪得「最後勝利」的希特勒法西斯,並沒有抓緊將哈恩的發現用於戰爭目的。後來,當急需「神奇武器」時,他們的財力已經枯竭。正如海森堡在報告中寫的那樣,1942年夏天,德國「主管部門決定不研製原子武器。這一決定使參加原子能研究的物理學家們免于承擔道義上的重大風險。否則,一聲令下,將會迫使他們製造原子彈。」就這樣,德國的原子彈研製實驗並沒有能夠進行。 西拉德也感到了沉重的壓力,他在戰後寫道:「到了1945年,我們就不再擔心德國人會用原子彈轟炸我們了,而我們擔心的卻是美國政府可能用原子彈轟炸別的國家。」 於是,他又去找愛因斯坦,以便借助他向羅斯福呈遞自己的備忘錄——竭力預防對日本城市實行原子彈轟炸。愛因斯坦的信是發出去了,可是並沒有到達收信人之手。1945年4月12日,羅斯福突然逝世,在他的辦公桌上還放著這封尚未批閱的信。 廣島和長崎的悲劇使愛因斯坦深感痛心。安東尼娜·瓦朗坦敘述了她同愛因斯坦的一次談話,其中就涉及這個話題。 「愛因斯坦說:『實際上,我起了一個郵箱的作用。他們交給我一封寫好的信,而我必須在這封信上簽名』。我們是在普林斯頓愛因斯坦的辦公室裡談起這一點的。灰暗的光線通過大窗戶的玻璃照在愛因斯坦佈滿皺紋的臉上和似乎被他視線之火燒紅了的眼睛上。他開始沉默不語,這是因為內心隱忍的問題引起的沉痛緘默。他那同平時一樣炯炯發光的目光轉向我。我說:『然而是您撳了按紐』。 「他迅速轉過臉去,從窗戶眺望荒涼的山谷和一片被古老樹叢遮住地平線的綠色草地。然後,愛因斯坦似乎不是回答我,而是回答他所注視的樹梢,低聲若有所思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是的,我撳了按紐……』」 「是的,我撳了按紐」這句話,可以這樣理解:似乎愛因斯坦認為自己致羅斯福的信是1945年襲擊廣島和長崎並威脅整個地球的大災難的原因。但是,就像艾倫·杜卡斯說過,「是的,我撳了按紐」這句話,和愛因斯坦特有的關於他個人的作用以及他的行為對人類命運的作用的觀念是不相符的。關於歷史大事件依賴於傑出人物——「歷史的創造者」的意志的觀念,對愛因斯坦來說本質上是格格不入的。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創造者——類似的想法,如像關於自己和自己在科學上以及歷史上的作用的一般想法,在愛因斯坦的頭腦中從未產生過。 對此還應當補充一點,對所有熟悉核能方面工作史的人來說,致羅斯福的信是不能同「我撳丁按紐」的說法相提並論的。這件事並不是愛因斯坦在1945年以及後來的年代裡所感到的深刻悲劇的原因。 愛因斯坦屬哪一種類型的思想家——屬隱士還是歷史事件的積極參與者?有人把愛因斯坦與新時代的兩個哲學家作了對比。其中一個是斯賓諾莎,他從來不和掌權的人們交往,決不依靠他們,他給自己選擇了琢磨金剛石的職業,以便使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妨礙他孤獨的思考。第二個是萊布尼茨,國王們的顧問,無數政治和行政的方案的制訂者,他個人的書信遺產就有15000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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