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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強烈的社會正義感對愛因斯坦最大限度地簡化和限制自己需求的意願有重大意義。愛因斯坦在《我的世界觀》一文中寫道:「我每天無數次地提醒自己:我的外部的和內在的生活都依賴於我的同時代人和我們先輩的勞動;我必須盡力以同樣的分量來報償我正在領受和將要領受的東西。我深感必須儉樸,並且時常痛心地發覺自己佔有了比需要更多的我的同胞的勞動產品。」

  可見,愛因斯坦十分儉樸的衣著是通過某種邏輯的和感情的過程同他的內在生活的基本特徵聯繫在一起的。總之,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特點:生活、習慣、愛好的每個細節,歸根到底,通常是相當簡單地和明顯地同思想家的基本理想聯繫著的。這就產生了愛因斯坦形象的驚人統一的印象。

  當勒維·契維塔離去後,愛因斯坦和英費爾德一起回愛因斯坦家。一路上,他向英費爾德講述了自己對量子力學的態度。愛因斯坦認為,從美學的觀點看來,量子力學不能令人滿意。

  英費爾德繼續回憶說:「我隨他走進一幢房子,走進有一個大窗戶的工作室,窗外是一個美麗的花園,充滿美國秋天生動的色調,在這裡,我聽到了他一整天來所講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與物理學無關的話:

  『從這個窗戶望去,景色多麼美啊!』」

  這個評語雖與物理學無關,但離它也不是那麼遠。在愛因斯坦那裡,對自然界的美感和對科學理論的美感是交織在一起的。在從窗戶欣賞秋日景色前幾分鐘,愛因斯坦談到了量子力學在美學上的殘缺不全。愛因斯坦對量子力學的批評在很大程度上是直覺的。

  愛因斯坦和英費爾德一起搞的工作是關於運動方程問題。這項工作的內容是:

  在古典物理學中有一個場方程,依據它,知道場的來源,就可以確定場在每一點的強度,即力。場以這種力作用於處於這一點的電荷,例如,已知帶電物體的分佈,就可借助電磁場方程知道,處於該點的電荷將以什麼樣的力被吸引或被排斥。可見,如果重力質量的分佈是已知的,由引力場的古典方程就可以知道每一點的引力是怎樣的。在古典物理學中,與場方程並存,還有一個運動方程。這裡,場強是給定的量。當這個量是已知的時候,可以借助運動方程找到物體在以後每一時刻的位置。場方程和運動方程在古典物理學中是獨立的。相反,在愛因斯坦引力理論中,不可把場方程和運動方程看成是獨立的。運動方程可以從場方程推導出來,但這是一個極為複雜的課題。在30年代末,愛因斯坦在自己學生們的協助下解決了這個課題。

  從場方程得出運動方程是一個艱巨的數學課題。但是,克服數學困難伴隨著某種物理直覺,伴隨著關於上述課題對物理世界圖像的初始思想的意義的直覺的、純物理的觀念。

  在廣義相對論中,引力場或時空彎曲被看作是物質物體——場的源泉在時空中存在的結果。場方程表面,時空怎樣彎曲,或者也可以說,在場源給定的條件下,在引力中心——物質物體的分佈是給定的條件下,引力場的強度也怎樣。粒子在引力場中運動著,如果它的運動定律(運動方程)依賴于場方程,那麼這就涉及兩個實在:1.場;2.場中運動並產生場的物體。如果說運動方程不是獨立的,而已經包含在給定的場方程中,那麼我們面前除開場之外就沒有別的實在了。如果粒子的運動歸根到底取決於場方程,並且只取決於場方程,這就意味著,我們可以把粒子看作是場的某個中心濃縮點。

  這一思想過程同場方程得出運動方程課題的解決,不是單值地聯繫著的。但是,愛因斯坦的這種推論大概含有上述潛臺詞。它同愛因斯坦建立統一場論的物理學思想的發展線索是聯繫著的。

  在1936-1937年間,英費爾德幾乎每天到愛因斯坦那裡去同他見面,並多次陪他在普林斯頓散步。英費爾德關於這個階段的回憶,給愛因斯坦的肖像增添了新的細線條和色彩。在試圖描述愛因斯坦連續工作的極度緊張的程度時,英費爾德作了一個十分意外的對比。他談起一架永遠旋轉的智力機器,但為說明這個過程的不可思議的生命力,他用了另一個比方:

  英費爾德寫道:「在美國,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了充滿火和生命力的黑人舞蹈。在哈萊姆『薩沃依』舞廳裝飾成陽光灼灸,鬱鬱蔥蔥的非洲熱帶叢林。空氣在顫動。震耳的音樂和充滿熱情的舞蹈輻射著活力;觀者喪失了實在感。和黑人不同,白人們露出半死不活、滑稽可笑和卑微屈賤的模樣。他們構成一幅背景,更強烈地襯托出黑人們原始的、無限的生命力。我覺得,這種強烈的運動好像不需要任何喘息,可以永遠地繼續下去。

  「當我觀察愛因斯坦的時候,這幅畫面常常泛現在我眼前。就像一架最富有生命力的機器永遠在他的腦子裡轉動似的。這就是被昇華出來的生命力。有時,這種觀察是令人難受的。愛因斯坦能談政治,能以他所特有的極其驚人的好心腸聽取種種請求,回答種種問題,但是,在這些外部活動後面能感覺出他在不斷地思考科學問題;他的大腦機器不停地開動,只有死才能中斷這架機器的永恆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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