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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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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軍隊侵犯中立的比利時後,英國、法國的報上登出特大標題:「我們愛歌德和貝多芬的德國,我們恨卑斯麥和威廉二世的德國。」 德國的文化名流們仿佛受了侮辱。一些最著名的學者和文人,起草了一個《告文明世界書》,以答覆法國人和英國人。 其中竟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要不是由於德國的赫赫武功,德國文化早就蕩然無存了。」 如此明目張膽為德國侵略暴行辯護的宣言,竟有93個著名的科學家、藝術家、牧師簽名。X光的發現人倫琴簽了名;進化論者海克爾簽了名;把祖國看得高於一切的普朗克也當然簽了名。 柏林的科學家,個個都忙於為戰爭出力。能斯特教授當上了國防部顧問,穿上少校軍服,一派自鳴得意的神氣。愛因斯坦的好朋友哈伯教授,也穿上了少校軍服。這位德國籍猶太人發明了人工合成氨的方法,解決了炸藥生產的大問題,現在又研究起糜爛性毒氣和窒息性毒氣。他自以為聰明地說:「在和平時期,科學家是屬全世界的;在戰爭時期,科學是屬自己祖國的。」 哈伯教授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幾十年後,他的猶太同胞成批死在他研究的窒息性毒氣之中! 有人想請愛因斯坦簽名。聰明的普朗克擋了駕,說新來的愛因斯坦教授保留著中立國瑞士的國籍。他太瞭解愛因斯坦了,他不想讓愛因斯坦激烈的態度惹惱周圍的人。 可是,愛因斯坦直言不諱,公然聲明自己是和平主義者,並反對一切戰爭。 1914年10月中旬,包括愛因斯坦在內的四個人簽署了一封《告歐洲人書》,公開與93人簽名的《告文明世界書》針鋒相對。這個宣言雖然不是愛因斯坦寫的,但同他一生的政治思想完全一致。而且這是愛因斯坦一生中簽署的第一個政治宣言,值得一讀。 「以前任何一次戰爭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完全破壞文化合作。而這次戰爭又恰恰發生在這樣一個時候:技術和交通的進步,使我們清楚地認識到需要有國際交往,而這種關係必將走向普遍的、全世界的文明。也許正由於以前存在著那麼多的國際間的紐帶,當我們看到了這種關係的斷絕,就更加傷心,更加痛苦。 「我們一點也不能被弄得驚惶失措。凡是對共同的世界文化稍微關心的人,現在都有雙倍的責任,為維護這種文化所必須引為依據的那些原則而起來鬥爭。然而,那些本來可指望具有這種思想感情的人——主要是科學家和藝術家——到目前為止的反應,幾乎使人看來,他們好像已經放棄了任何還想維持國際交往的願望。他們以敵對的精神來講話,而沒有站出來為和平說話。 民族主義的熱情不能為這種態度辯解,這種態度同這個世界上以來被稱為文化的那些東西是不相稱的。如果這種精神在知識分子中間普遍流行,那將是一種嚴重的不幸。我們深信它不僅會威脅文化本身,同時還會危及民族的生存,而這次野蠻的戰爭也正是以保衛民族生存為藉口而發動起來的。 「技術已經縮小了這個世界。的確,今天大歐羅巴半島各國相擠撞的情況似乎很像以前擠進那幾個伸向地中海的較小半島上的各個城邦那樣。旅行是那麼普及,國際間的供求那麼密切地交織在一起,歐洲——幾乎可以說整個世界——甚至現在就已成為一體。 「必須防止歐洲由於缺乏國際組織而重蹈古代希臘的覆轍!毫無疑問,有教養的和好心腸的歐洲人至少有責任去作這樣的努力。要不然,難道讓歐洲也因兄弟鬩牆,逐漸精疲力竭而同歸於盡嗎? 「目前正在蔓延開的戰火是很難產生『勝利者』的,所有參加戰爭的國家很可能都將付出極高的代價。因此,一切國家裡有教養的人都要盡力去爭取這樣一種和平條約,這種條約不管目前衝突的結果如何,將都不會撒下未來戰爭的種子;這樣的努力顯然不僅是明智的,而且也是必要的。必須利用由這次戰爭所造成的歐洲不穩定和動盪的局勢,把這個大陸熔接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促成這種發展的條件,無論在技術上和文化上都已成熟。 「這裡不是討論怎樣可以達到這種歐洲新秩序的場合。我們唯一的目的是申明我們這樣一個深切的信念:歐洲必須聯合起來保衛它的土地、它的人民和它的文化,這個時機已經到來。我們公開聲明我們關於歐洲統一的信念,這個信念我們相信是為許多人共有的;我們希望這樣公開聲明我們的信念,會促成一個聲勢浩大的歐洲統一運動的發展。 「朝著這個方向走的第一步,應當是一切真正愛護歐洲文化的人——一切曾經為歌德所預言為『善良的歐洲人』的人們——團結起來。 「我們不應當放棄這樣的希望:他們的一致呼聲即使在今天也還是可以高過武裝衝突的喧囂,尤其是如果那些已享有聲望和權威的人也共同來呼籲。 「我們再重複一句,第一步是歐洲人團結起來。如果像我們所熱忱希望的,在歐洲能找到足夠多的歐洲人——對於這些人來說,歐洲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事業,而不僅是一個地理上的名稱——我們就將努力去組織歐洲人聯盟。到那時,這個聯盟可以發出號召,並採取行動。 「我們自己所探索的不過是行動的第一步,就是發出這個挑戰書。如果您同我們一條心,如果您也決心為歐洲的統一開創一個廣泛的運動,那麼就請您簽上自己的名字吧。」 愛因斯坦等四個人的呼籲,今天聽來,是何等的真誠和理智,特別是在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今天,人們該對愛因斯坦的和平宣言鞠上深深一躬。倘若人們在當時就接受了愛因斯坦的忠告,我們將少付出多少代價。 可在當時,與93人的宣言相比,《告歐洲人民書》毫無成功的指望。政客軍人們不會接受它;學者思想家們不會接受它;老百姓也不接受它。 在一個瘋狂的時代,清醒者總是孤獨和悲哀的。事實上,也沒有一家德國報紙敢於刊登這份反戰聲明。 倔強的愛因斯坦以科學家的執著與韌性投入到反戰活動中去。他到處公開發表與眾不同的反戰看法,儘管沒幾個人理解他。 但不管怎樣,愛因斯坦仍盡最大的努力去呼喚和平。 1914年8月,在給埃倫費斯特的信中,他說:「在驚慌失措的歐洲正發生某種難以置信的事情。這樣的時刻表明,我們是屬多麼卑劣的生物品種呵!我沉默地繼續進行和平的研究與思考,但卻被憐憫與厭惡所籠罩。」 9月初,他給埃倫費斯特又寄去一封充滿了對民族主義的墮落、對戰爭的憤怒和日益增長的厭惡的信:「國際的災難沉重地壓在我這個國際主義者身上。一個生活在『偉大時代』的人很難理解,自己是屬發狂的、墮落的並以自由意志而自豪的生物品種。」 1914年11月,反戰的知識分子在柏林組成「新祖國聯盟」。他們的綱領是為儘快實現沒有領土要求的正義和平,創建制止未來戰爭的國際組織。愛因斯坦不僅是該聯盟的創始人之一,還是一個最活躍的成員。卡爾·李蔔克內西和羅莎·盧森堡也都支持這個組織。「新祖國聯盟」1916年初遭到查禁,轉入地下,直到1918年秋戰爭結束前幾周,它又重新公開活動。戰後,這個組織演變成「德意志人權同盟」,旨在增進德法兩國人民的諒解。愛因斯坦一直是忠實的會員,直到該組織被希特勒法西斯搗毀為止。在柏林期間,愛因斯坦曾多次在「新祖國同盟」的會議上登臺演說。 1915年4月,「荷蘭反戰委員會」在海牙召開一次促進世界持久和平的國際會議,謀劃由荷蘭政府出面斡旋停戰。當會議消息向德國報紙透露時,德國外交部表示拒絕這一計劃。大約在海牙會議期間,愛因斯坦向荷蘭著名物理學家洛倫茲提出了一個建議,建議的具體內容不詳,可能是動員中立國科學家參加海牙的和平活動。這一建議不知何故遭到洛倫茲的拒絕。 1915年8月23日,愛因斯坦給埃倫費斯特寫信說到此事:「我向洛倫茲提出的建議是天真的。那是衝動勝過見識。我多麼想把我們處於不同『祖國』的同行們團結在一起。這個學者和知識分子的小集體不就是值得像我們這樣的人去認真關懷的唯一的『祖國』嗎?難道他們的信念竟要僅僅取決於國境這一偶然條件嗎?」 善良的愛因斯坦把人類的戰爭行為理解為一種獸性的行為,並表示深深的憤慨,他想借助善良的呼籲來泯滅人類的戰爭衝動,確實是過於「天真」了。他以一個偉大科學家的思維方式試圖去建立一個明晰、和諧的世界秩序,更是一種「天真」的思維。但就靠這份天真的良知,愛因斯坦反戰的呼籲畢竟引起了人們廣泛的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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