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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這個一攬子方案,真不愧是網羅愛因斯坦的妙計。它是普朗克的浪漫主義和能斯特的實幹精神合作的產物。

  他們算是摸透了愛因斯坦的心思,愛因斯坦不能不動心了。

  在這個世界上,還企求什麼呢?安定的生活環境,良好的工作條件,充裕的研究時間,不受任何束縛和干擾,全心全意進行相對論研究,實在是巨大的誘惑。

  可接受在柏林的工作,愛因斯坦的內心並不是坦然的。

  在他看來,移居普魯士首府,這個德意志軍國主義和帝國主義的老窩,像是背叛了自己的政治和道德信念。中學時代,他離開出生地,就是企圖從那時起能放棄德國國籍,以便與軍事操練和「黷武氣息」一刀兩斷。可現在難道還要返回普魯士軍國主義的大本營去安家定居?甚至還要去當普魯士皇家機構的官員?

  再說米列娃怎麼辦呢?雖說此時兩人關係緊張,但米列娃畢竟還是自己的妻子。德國人看不起斯拉夫人,斯拉夫人也不喜歡德國人。柏林那種匆忙和刻板的生活,米列娃是永遠不會喜歡的。

  還有一點,愛因斯坦此時對自己的創造性有了一種隱隱的憂慮。他曾對蘇黎世的摯友說過:「柏林的先生們把我當成豢養的產卵雞,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下蛋!」

  愛因斯坦陷入了猶疑不定之中。

  「你的出生之地,你真正的祖國在等待著你!」普朗克以他自以為最神聖的感情勸說著愛因斯坦。

  「可是,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愛因斯坦說,「德國真的會歡迎我嗎?」

  「德國歡迎的是物理學家,相對論的創立者……」,能斯特的政治家風度與外交辭令恰到好處。

  「但是」,愛因斯坦打斷他們的話,笑著說,「這算得了什麼呢?相對論是算不了什麼的。朗之萬說過,全世界只有12個人懂相對論。」

  「這一點我們同意。可是,在這12個人裡,倒有8個在柏林呢!」普朗克、能斯特自負地大笑起來。

  愛因斯坦也笑了。確實,柏林是當時自然科學研究的中心。一流的設施,一流的人才,確實是研究與推廣相對論的最佳地點。

  「這樣吧」,愛因斯坦面對難題時的幽默又表現出來了,「你們二位先生先去玩幾天,等你們再回蘇黎世,我到車站來接你們。」

  普朗克與能斯特完全迷惑了。

  「要是我手裡拿一束白玫瑰花,就是『不去柏林』;要是拿一束紅玫瑰花,就是『去柏林』。」

  愛因斯坦作出了一個浪漫的決定。

  當普朗克、能斯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從郊外返回蘇黎世火車站時,一束紅玫瑰花在愛因斯坦手裡盛開著,他們的心放下了。

  柏林科學院早已盼望愛因斯坦了。1911年,諾貝爾獎金獲得者,物理化學創始人范特霍夫逝世後,柏林科學院就想物色一位繼承人擔任常務院士。當年老力衰的倫琴謝絕接受這個職務後,柏林科學院想到的人選就是愛因斯坦。1913年7月10日,在普魯士皇家科學院學部全會上,愛因斯坦以44票對2票,榮膺為正式院士。

  在由普朗克、能斯特、盧本斯和瓦爾堡簽署的推薦書上寫道:「簽名人十分明白,他們為這麼年輕的學者呈請科學院正式院士的任職,是異乎尋常的。然而他們認為,由於他本人的非凡成就,足以證明他符合院士條件,從科學院本身的利益出發,也要求盡可能為這樣的特殊人物提供應選機會,儘管推薦人對被推薦人的未來無法作出擔保,但他們根據被薦人現在已經取得的學術成就,都能滿懷信心地認為,他完全符合國家最有聲望的科學機構院士的條件。推薦人進而堅信,對於愛因斯坦進入柏林科學院,整個物理學界將會認為,這是科學院的一項特別重大的收益。」

  1913年11月12日,選舉得以確認。

  1913年12月7日,愛因斯坦在從蘇黎世給柏林科學院的信中寫道:「對於您們選舉我擔任貴院正式院士,我表示由衷感謝。我謹此聲明,接受這一選舉。並深深感謝您們,使我在你們中間獲得一個職位,從而使我擺脫職業的負擔,能夠全心全意獻身於科學工作。當我一想到自己每天思想上暴露出來的弱點,就會對這一崇高褒獎顯露出惴惴不安的心情。但是,有一種想法促使我鼓起接受這次選舉的勇氣,那就是對一個人來說,所期望的不是別的,而僅僅是他能全力以赴和獻身於一種美好事業。正是在這一點上,我覺得自己還是能勝任的。」愛因斯坦在1914年4月去了柏林,並且在柏林一直定居到1932年12月。遺憾的是,米列娃沒有,她從此沒有再跟隨愛因斯坦了,他們分居了,一個家庭終於破裂了。

  在柏林,愛因斯坦立刻被一家重要德國時報《沃西奇日報》的編輯們包圍了,編輯們要愛因斯坦向讀者解釋相對論。1914年4月26日,愛因斯坦第一次在德國報紙上發表文章,題名《關於相對論原理》。這篇文章深入淺出地介紹了狹義相對論。最後一段用疑問句開頭:「上面所概述的狹義相對論是本質上完整的理論呢?還是僅僅代表了深遠發展的第一步呢?」愛因斯坦告訴讀者,他認為第二句是對的,但他同時坦率地告訴大家:「關於這一點,即使是懂得相對論的物理學家,他們的觀點,依然是有分歧的。」

  對於相對論的前景的歧議,是1913—1915年這個時期的特點。這一特點在愛因斯坦1914年7月2日的普魯士科學院就職講話中更能體現出來。愛因斯坦說:「從理論觀點來看,這理論還不能完全令人滿意,因為剛才所講的相對性原理偏愛於勻速運動。從物理學觀點來看,不可給勻速運動以絕對的意義。如果這是正確的話,那麼就產生了這樣的問題:這種講法是不是也應當擴充到非勻速運動上去呢?已經弄明白,如果人們以這種擴充了的意義來提出相對性原理,那麼就得到相對論的一種無歧義的推廣。人們由此得到了包括動力學的廣義引力論。可是在目前,我們還沒有一系列必要的事實,可用來檢驗我們提出這樣假定的原理是否得當。」

  普朗克在歡迎致詞中也禮貌地指出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原理還缺乏足夠的實驗證據。大家都期待能組織考察團在1914年8月14日觀測日食,以之驗證愛因斯坦設想的光彎曲現象。可由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希望成了泡影。

  戰爭影響了對愛因斯坦理論的驗證,但並無法阻止愛因斯坦創造性的思維成果。戰爭期間,愛因斯坦出版了一本書並撰寫了大約50篇論文,這是他一生中最有成果最富於創造力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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