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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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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維也納逗留期間,愛因斯坦會晤了居住在維也納郊外的馬赫。馬赫75歲了,癱瘓在床。愛因斯坦景仰已久的馬赫,現在已成為一位鬚髮蓬亂、面容慈祥、表情有點複雜的老頭。1955年,在與科恩的談話中,愛因斯坦追憶過同馬赫的見面。這次談話後兩個星期,愛因斯坦就辭別人世。愛因斯坦逝世後,科恩把這次談話整理成為一篇文章,以《同愛因斯坦的一次談話》為題,發表在《科學的美國人》月刊上。 下邊一段話涉及到1913年愛因斯坦與馬赫會晤的背景以及談話的內容: 「愛因斯坦說,科學上有種種潮流。當他作為一個青年人在學物理的時候,所討論的一個重大問題是:分子是否存在?他記得,像威廉·奧斯特瓦耳德和恩斯特·馬赫那麼重要的科學家都曾明白宣稱,他們並不真正相信原子和分子。愛因斯坦評論說,當時的物理學同今天的物理學之間的最大差別之一是,今天已經沒有人再拿這個特殊的問題去麻煩人了。儘管愛因斯坦並不同意馬赫所採取的根本立場,可是他告訴我,他尊重馬赫的著作,這些著作對他有過重大的影響。 他說,他在1913年訪問過馬赫,曾提出一個問題來考考他。他問馬赫,如果證明了由假定原子的存在就有可能預測氣體的一種性質——這種性質不用原子假設就不能預測,而且這是一種可以觀察到的性質——那麼他該取怎樣的立場呢?愛因斯坦說,他始終相信,發明科學概念,並且在這些概念上面建立起理論,這是人類精神的一種偉大創造特性,這樣,他自己的觀點就同馬赫的觀點相對立,因為馬赫以為科學定律不過是描述大量事實的一種經濟方法。在愛因斯坦所說的那種條件下,馬赫能夠接受原子假說嗎?即使這是意味著非常繁複的計算,他也能接受嗎?愛因斯坦告訴我,當馬赫作了肯定的答覆時,他多麼感到高興。 馬赫說,如果原子假說有可能使某些可觀察到的性質在邏輯上聯繫起來,而要是沒有這種假說就永遠無法聯繫,那麼,他就不得不接受原子假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假定原子可能存在,那該是『經濟』的,因為人們能夠由此推導出觀察之間的關係。愛因斯坦得到了滿足,確實不止是一點快慰。他臉上顯出嚴肅的表情,向我全部重述了這個故事,而事實上我已經充分理解了它。即使完全不提這種哲學上的勝利——這是對愛因斯坦所想像的馬赫哲學的一種勝利——他還是感到滿意,因為馬赫承認了原子論哲學畢竟是有些用處的,而愛因斯坦曾多麼熱心地致力於原子論哲學。」 過不久,在闡明廣義相對論之後,我們將更清楚,在制訂它的年代愛因斯坦付出了多麼艱巨緊張的智力勞動啊!所有見過愛因斯坦的人都對他的幾乎是連續不斷的思維勞動,在同朋友們的談話中和在家庭中也不停地工作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這一期間,愛因斯坦全身心撲入廣義相對論的研究之中,與格羅斯曼合作寫出了《廣義相對論和引力理論綱要》,他在物理學研究領域中,正一步步走向輝煌的頂點。可就在這時,愛因斯坦的家庭生活走向了不可避免的結局:愛因斯坦與米列娃越來越疏遠了。 上帝給愛因斯坦的生活投下一道深深的陰影,只是愛因斯坦什麼也不說。 ※五 柏林(一) §紅玫瑰 1913年夏天,兩位年過半百的、德高望重的權威學者,風塵僕僕地從柏林來到蘇黎世。這兩個學者一個是普朗克,一個是能斯特。 普朗克是量子論的天才創始人,也是一個具有廣泛科學興趣和敏銳直覺的物理學家,他還是高度評價相對論的內在嚴整和諧的第一人。他理解到或者說感覺到愛因斯坦的理論將長期決定物理學的研究方向,這些研究將帶來不能預先確定的、但對科學和文化的所有領域無疑是重大的成果。普朗克使用了他在科學院院士中無可爭議的權威,不只是科學上的,還有道德上的權威,全力讚譽著愛因斯坦。普朗克出身貴族、循規蹈矩、舉止文雅沉著、姿態端莊,在柏林官場以及德意志年輕軍官中都廣泛受到敬仰。 能斯特更是一個政治型的大學者。一方面,他是20世紀最大的化學家之一,另一方面,他又特別感興趣於德意志民族的對外擴張。有人說能斯特是一個具有驚人的積極性和能量的人,是一個天生的組織家,一位深邃的和獨創的思想家。 這兩個大學者,來蘇黎世幹什麼? 觀光?旅遊?都不是,他們是帶著德意志的使命來拜訪愛因斯坦的。 當時的德國,專門的國家的科學機構或由政府倡議私人投資建立的科學機構不斷湧現。在這些機構中,理論研究應當帶來毫無疑問的但預先不可能確定的實際效果。為了從英國那裡奪取科技和工業發展的優勢,以「鐵血政策」重新劃分市場、原料產地、投資場所,日耳曼帝國特別強烈地希望使理論思維的實力集中于增強工業和軍事競爭的勢力。 金融寡頭衷心地支持日耳曼皇帝的計劃,宣佈建立以受過加冕禮的倡議者的名字命名的協會和研究所。「威廉皇家協會」應該是由銀行家和工業家們組成的,他們對研究所提供資助。給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授予元老稱號、特製的長袍和參加有皇帝出席的隆重午宴的權利。在德意志為上的德國人心目中,有誰會反對這種前途呢? 威廉皇家研究所準備吸收最優秀的科學家們參加,他們可以獲得比較優厚的酬勞,沒有教學任務,有權進行任何個人感興趣的研究。設想這些研究將會帶來累累碩果不是沒有根據的。 挑選學者的具體工作就由普朗克和能斯特負責。普朗克和能斯特聯名向上司報告:只有把愛因斯坦請來,柏林才能成為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物理學研究中心。 這是一種需要勇氣的非凡眼力。 在德國人眼裡,愛因斯坦無疑是個「怪人」。年紀小小時就毅然放棄自己的出生之地,不做德國人。忠君、愛國、英勇、服從,這些德國人心目中的崇高品德,常常受到他的嘲笑,他把這些東西叫做愚蠢和盲目。顯然,要把這樣一個「怪人」拉回到德國精神文化生活的中心,該要具有極大的吸引力才行。 普朗克、能斯特放出的「釣鉺」是誘人的: 第一,請愛因斯坦擔任正在籌建中的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所長。這個建議似乎很奇怪。隨便誰來領導一個研究機構,恐怕都比這位心不在焉、思想常在雲端翱翔的愛因斯坦教授強。可是不要緊,所長是代表地位和榮譽。他如果高興,可以出些主意,如果不高興,也可以撒手不管,日常事務自有常務秘書辦得妥妥帖帖。 第二,選愛因斯坦當普魯士科學院院士。一般院士是沒有薪水的榮譽頭銜,但愛因斯坦就任的是實任院士,年薪1200馬克。 第三,聘愛因斯坦為柏林大學教授。愛因斯坦教授有授課的權利,只要他有興趣,但卻沒有講課的義務。講多講少,講課的內容和時間,均由他自便。大學裡的一切事務,他可一概不必過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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