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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另一方面,這種宗教感情表現為一種宗教式的敬畏心情。宇宙的奧秘令科學家敬畏,大自然所呈現的規律性,大自然表現出的和諧、統一令科學家敬畏。科學家所探索得到的無論多麼美妙的關於大自然的圖式,都超脫不出那個支配世界的神奇的秩序。正因為如此,每個真誠的科學家都會感覺到不能想像是他自己最先想出那些將各種直覺和理智聯繫起來的微妙線條構成的美妙圖式。留給科學家的,只是大自然的神奇、美妙,和諧規律的感召力,留給科學家的只能是對大自然的臣服和謙恭。

  愛因斯坦真誠地向人們表白自己的信仰,他將世俗的宗教和他所持有的追求真理的宇宙宗教感情擺在我們面前。他這樣說道:

  「在我們之外有一個巨大的世界,它不依賴於我們人類而存在,它在我們面前就像一個偉大而永恆的謎,然而至少部分地是我們的知覺和我們的理智所能及的。研究這個世界,就像解放一樣吸引著我們,而且我們不久就注意到了,許多我所欽佩和尊敬的人,完全獻身于這項事業,從而找到了內心的自由和信心。在我們可以得到的一切可能範圍內,從思想上掌握這個人類以外的世界,就作為一個最高目標自覺不自覺地浮現在我面前。持有這種想法的古今人物,連同他們已經達到的觀點,都是我唯一的和忠實的朋友。通向這個天堂的道路,並不像通向宗教天堂的道路那樣舒坦和誘人,但是,它已經證明是可以依賴的,而且我從來也沒有為選擇了這條道路而後悔過。」

  自覺的批判意識敢於離經叛道

  愛因斯坦這樣一個懷抱著執著的信念要探索宇宙的奧秘的人,對大自然的神秘規律性始終懷抱著敬畏與謙恭的感情。同時他又是一個不迷信權威,敢於離經叛道的人。

  在他成為一個舉世聞名而又備受讚頌的人之後,愛因斯坦曾這樣表述過他的心情:「我自己受到了人們過分的讚揚和尊敬,這不是由於我自己的過錯,也不是由於我自己的功勞,而實在是一種命運的嘲弄。」

  「這就是我們經歷過的命運,把公眾對我的能力和成就估計同實際情況作個對照,簡直荒誕得可笑。」在他看來,「苦和甜來自外界,堅強則來自內心,來自一個人的自我努力。我所做的絕大部分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本性驅使我去做的。它居然會得到那麼多的尊重和愛好,那是我深為不安的」。因為他始終認為:「得到優厚天賦的人是很多的,而我深信,他們多數過的是淡泊的、不引人注目的生活。要在這些人中間挑出幾個,加以無止境的讚頌,認為他們的思想和品質具有超人的力量,我覺得這是不公正的,甚至是低級趣味的。」正是這樣,愛因斯坦在榮譽面前不無嘲弄地說:「為了懲罰我蔑視權威,命運使我自己竟成為一個權威。」

  是的,愛因斯坦是一個蔑視權威的人。他不僅不迷信于任何權威,也否認自己是權威,這是一種自覺的批判意識。

  愛因斯坦不止一次地似離經叛道來描繪他自己。1936年他在給格羅斯曼夫人的信中稱自己是「一個離經叛道的和好夢想的人」。在他逝世前一個月還說他自己是「流浪漢和離經叛道的怪人」。

  「離經叛道」幾乎刻畫了他的整個科學探索歷程。愛因斯坦的離經叛道與蔑視權威是緊密相連的。他離經叛道,因而能對經典常規實施超越;他蔑視權威,因而他能夠背離現實傳統。而且他的蔑視權威和離經叛道是站穩腳跟,擁有成果,開創新領域,作出新貢獻的,因而對舊的傳統的否定和新的理論的創造在愛因斯坦身上表現出融為一體。

  在愛因斯坦年輕的時候,牛頓力學、洛倫茲的電磁理論、光波動說分別在各個領域中居於統治地位,支配著人們的思想。牛頓體系的輝煌成就竟使人們相信:「一切物理事件都要追溯到那些服從牛頓運動定律的物體,這只要把力的定律加以擴充,使之適應於被考察的情況就行了。」人們所面對著的牛頓體系,「並不限於為實際的力學科學創造了一個可用的和邏輯上令人滿意的基礎;而且直到19世紀末,它一直是理論物理學領域中每個工作者的綱領」,200年來牛頓體系就是那個時代的經和道。這個經和道被看作為科學根本問題的最終的答案,被看作是世界最後的、最徹底的、不可複加也不可更改的圖像。

  一切對客觀世界的科學認識必須被局限於牛頓體系之中,一切超越這一理論體系的思想、實驗和假說,都會被認作為妄想、胡作非為和夢譫。洛倫茲在當時是電磁領域的大師,愛因斯坦曾這樣評價過洛倫茲:「洛倫茲理論的重大價值在於使靜止物體和運動物體的全部電動力學回到了空虛空間的麥克斯韋方程。這個理論不僅從方法的觀點看來勝過了赫茲的理論,而且洛倫茲用它在解釋實驗事實方面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洛倫茲的電子論得到了包括塞曼效應在內的各種事實的支持,可以說是當時電磁理論中的最高成就。至於光波動說,由於揚和菲涅耳的工作當對已處於壓倒的地位。面對這些物理理論上總體的經和個別領域的道,愛因斯坦卻不曾受其束縛,而是開拓自己新的探索之道。

  在洛倫茲看來,他的理論洛倫茲變換公式是純數學技巧,愛因斯坦則大膽地假定可以以此表達空間和時間的真實聯繫。牛頓體系所具有的絕對時間和絕對空間概念,設想有一種媒質以太存在。愛因斯坦對此均不予理睬,他提出時間和空間的相對性,並以洛倫茲變換作為其聯繫。愛因斯坦這種大膽的設定和叛逆的思想,連洛倫茲本人也望而卻步,在光波動學說佔據統治地位100餘年來,愛因斯坦提出光量子概念,勇敢地向光波動學說挑戰。當時他的工作遭到普遍的反對,連量子學說的創立人普朗克也並不贊成。

  愛因斯坦提出科學假設的膽略之大,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在他那個時代,普朗克和洛倫茲要算是致力於探新並不守舊,能接受新事物的著名科學家了。但是,連他們也認為愛因斯坦越軌走得太遠。

  德布羅意曾經這樣說過:「我們可以一個接一個地舉出一些例子:每個事例都會向我們證明這樣一個人物的天才和獨創性,他能夠一眼看穿那疑難重重、錯綜複雜的迷宮,領悟到新的、簡單的想法,使得他能夠吐露出那些問題真實意義,並且給那黑暗籠罩的領域突然帶來了清澈和光明。」

  愛因斯坦的離經叛道,作為一種精神比他的物理成果和理論成就對人類的意義要重大得多,成就總是有限的,而精神卻能永恆。愛因斯坦不迷信權威,敢於離經叛道,其精神價值之所在,正如愛因斯坦自己所說:「一個人為人民最好的服務,是讓他們去做某種提高思想境界的工作,並且由此間接地提高他們的思想境界。這尤其適用于大藝術家,在較小的程度上也適用于科學家。當然,提高一個人的思想境界並且豐富其本性的,不是科學研究的成果,而是追求理解的熱情,是創造性的或者是領悟性的腦力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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