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安徒生 | 上頁 下頁
二三


  她們說,她們很瞭解丹麥,說丹麥是挪威的一部分,丹麥的首都叫哥本哈根,但她們不會發「哥本哈根」這個音,而說成了「科波拉爾」。安徒生聽到她們的天真無知的議論,好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裡,聽她們喋喋不休的談話,倒也是頂愉快的事。她們問安徒生是否年輕,結婚沒有,長相怎樣。這時,安徒生天生的幽默勁頭起來了。

  「我年輕嗎?是的,年輕。結婚沒有?哎呀,還沒有呢。至於本人的相貌,我認為,是丹麥男子漢中最漂亮的一個,高個子,寬肩膀,身強體壯,無所畏懼,就像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海盜似的。不同的是,本人出身高貴。你們只要瞧一下我的面容,保管你們一輩子忘不了。現在,請講講你們長得怎麼樣。不用說,你們兩位都很漂亮囉?」

  「非常美麗,比你漂亮百倍。」她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開起玩笑來,把自己描繪成地道的美人。

  她們拽了一下馬車的鈴,表示她們已到達目的地。

  「我們到站了。這位陌生的先生,您能不能出來一下,讓我們在月光下瞧瞧你長得怎樣?」

  「我希望我能滿足你們的要求,」安徒生猶豫不決,想到他那出奇的大鼻子就足以破壞這愉快的氣氛,於是又說:「不過我想,我還是不出去為好。很對不起。」

  她們下車時,也用手帕蒙著臉,嬉笑著向他伸出手。

  「那麼,您也看不著我們的臉了。再見了,從科波拉爾來的先生。」她們愉快地說。安徒生雖然看不清她們的臉,但看得出她們都很年輕,身材苗條,步履輕盈。

  馬車沿著懸崖峭壁中開出的車道走著。天越來越亮了,安徒生從兩塊巨大的山岩之間望去,見一條似乎漂浮在空中的模糊不清的山脈,那就是阿爾卑斯山。車子沿著懸崖峭壁中鑿出的道路往下行走,就像從空中降落下去似的。鳥瞰下面,一切盡收眼底。一股濃煙從遙遠的山下冉冉升起,細細一看,那是一塊灰白色的雲彩飄過來。在前面,日內瓦、日內瓦湖、整個阿爾卑斯山脈都看得到了。這是禮拜天的早晨,安徒生就像置身在一座大自然的宏偉教堂裡,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到日內瓦之後,安徒生見阿爾卑斯山就在不遠的地方。他想到山上散散步,那該是多麼舒暢的事。可是他往前走,山就似乎在往後退似的。走到中午,才到達山腳下的第一塊岩石處。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當天就回不了旅館。往回走時,他繞道參觀了久已嚮往的老城堡希隆,這座城堡因拜倫的詩《希隆的囚徒》而吸引許多遊客。城堡下面有一個綠色的湖,湖邊是連綿不斷的葡萄園和玉米田,一株株老栗樹的茂密的樹枝彎垂在湖面,投下密密疏疏的陰影。安徒生從吊橋上進入城堡。地下室放著一些已經生銹的鐵圈,鐵圈上有拴過囚徒的鎖鏈。有一塊平坦的石頭給囚徒當床用。給安徒生當嚮導的一位婦女指著一根柱子對他說:

  「1826年,拜倫在這根石柱上刻下他的名字。當時我不認識拜倫,想阻止他,叫他不要這樣做。但已經晚了,他已經刻完了。我當時還頂生氣呢。後來才知道,拜倫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今天誰到這兒來都要看看他在這上頭刻的字。」她說著,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安徒生對她的導遊和講解,表示深深的感激。

  安徒生離開日內瓦,來到瑞士的高山小城洛克勒。這個山城異常清靜,十分適於寫作。他提起筆來,繼續寫他在巴黎開了個頭的詩劇《亞格涅特和水神》。這部詩劇以他童年時代熟悉的一首古老民歌為題材,傾訴心中模模糊糊的憂傷和對將給他帶來某種新的未知東西的明天的嚮往。他把這種感情傾注在古老民歌中的美人亞格涅特形象中。

  圍繞亞格涅特還要出現一系列的人物:被遺棄的未婚夫(有著詩人本人的影子)、殘暴的地主巴列、能預卜吉凶的吉普賽女人等等。亞格涅特在龍宮度過的8年裡,人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她到陸地上時,一切都是那麼陌生了。最後,亞格涅特在岸邊的沙灘上,了結了她的一生。

  安徒生要用這部作品來證明他這次旅行期間,在創作上也是有收穫的。

  安徒生寫完了詩劇《亞格涅特和水神》,接著又寫了個序言。

  序言中說:還在兒童時代「亞格涅特和水神」的古老故事就吸引了他。長大以後,他帶著未滿足的心願和對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的不可思議的渴求,又從這個故事中看到了生命的偉大形象。很久以來,他就想表明如此充滿他的靈魂的東西。這是出自他內心深處的東西。亞格涅特就出生在這北方氣候的汝拉山的深山中,在死一般寂靜的松林裡。但他在心靈上、精神上都是丹麥的。他要把他心愛的作品獻給他的祖國——丹麥。因為所有在國外的丹麥人都成了朋友、兄弟,所以這部詩劇也應該回國探親訪友。

  這部抒情性很濃的詩劇,在哥本哈根出版了。人們曾企圖把這部詩劇搬上舞臺,試驗了兩次,但不成功。後來安徒生說:「它對我來說是一尊美麗的塑像,但只供我和上帝欣賞。」儘管如此,它具有比他以前發表的作品更深刻、更豐富和更動人的特點。他以這部作品結束了他的詩人生活。

  安徒生在向山城洛克勒的居民們告別時,孩子們哭了。儘管他不懂得這兒的方言,交談困難,但當地居民,特別是孩子們是那麼喜愛他,他同他們成了好朋友。

  1833年9月5日,安徒生乘馬車穿過辛普龍山脈,向意大利進發。他們走的是一條當年拿破崙軍隊開闢的橫穿山脈的道路。接近山頂時,一條綠色透明的冰川倒映著他們的身影,天氣越來越冷了。但翻過山頂,沒有走多久就又是綠樹成蔭了。遠處深藍色和群山之間,一個個美麗的小島有如花束般漂浮在水上。意大利的藍天和綠水在向他招手了。

  在米蘭,在熱那亞,在佛羅倫薩,各個城市都有各個城市的美景。在米蘭,他爬上人工挖空的拱門,登上高聳入雲的塔樓,觀賞巨大的大理石雕像,眺望許多冰川相間的阿爾卑斯山,諦聽米蘭大教堂的優美樂曲;在熱那亞,瞭望新奇而親切的深藍色大海,觀賞沿街聳立的一個比一個宏偉的建築物,雪白發亮的大理石神像,神像後面的宏偉劇院,欣賞市政廳牆上的古畫;在佛羅倫薩,參觀華麗的美術館和帶紀念像的富麗堂皇的教堂,欣賞「梅迪奇的維納斯」雕像,畫家米開朗琪羅棺材周圍的雕刻與繪畫作品,詩人但丁的石棺和雕像。這些,都是前所未見過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景物。他還拜訪了老朋友,結識了新交,聽到了種種傳奇的故事。各種印象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裡。不痛快的往事的回憶湮沒在聲、色、光、熱的急流中,被置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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