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 > 阿加莎·克裡斯蒂自傳 | 上頁 下頁
五三


  以後的幾個星期是多麼難熬埃我感到淒然悵惘,腦子裡一片混亂。起初,我曾決計不再結婚,我得有保障,不再受任何傷害;沒有比嫁給一個比自己年齡小得多的人更蠢的事了;馬克斯年輕,還不瞭解他自己;這對他不公平,他應該娶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我剛剛嘗到了獨立生活的甜頭。後來,這些論點幾乎是不知不覺地變了。不錯,他是比我年輕,但我倆共同點太多了。

  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轉變。假如初次見面我就想到馬克斯可能會成為我丈夫的話,我就會倍加小心,決不會輕而易舉地建立這種良好的關係。我沒料到竟會發生這種事,倆人都心情愉快,在一起交談是那樣的充滿樂趣,無拘無束,仿佛是一對夫妻一般。

  就在這一等莫展之際,我向我的神靈請教。

  「羅莎琳德,你認為我再結婚如何?」

  「嗯,我料到你會這樣的,」羅莎琳德以一種始終明察秋毫的口氣說話,「我的意思是,這事很自然,對不對?」「唔,也許對吧。」

  「我可不贊成你跟R上校結婚。」羅莎琳德若有所思地說。這倒挺有趣,因為只上校過份地寵著羅莎琳德,他為討她高興而和她玩遊戲玩得似乎很開心。

  我說出了馬克斯的名字。

  「我覺得他是最合適的了。」羅莎琳德說,隨後又補充說,「我們可以自己弄條船,行不行?他可就派上用場了。他網球打得不錯,是吧?我可以和他打網球了。」她毫無顧忌地設想著,完全是從她個人的實用主義的觀點出發。

  儘管如此,那個夏天仍是我一生中最難提的。人們紛紛反對我和他結婚,也許這實質上給我增添了勇氣。我姐姐堅決不贊成:年齡差別!甚至我姐夫詹姆斯也委婉地道出要我慎重從事的告誡。

  我終於把消息透露給伍利夫婦。看上去,他們都很高興。萊恩當然不必說了,可凱瑟琳總是捉摸不透似的。

  她不容置否地說:「只是你兩年之內決不要嫁給他。」

  「兩年之內?」我沮喪地道。

  「對。這是命裡註定的。」

  「哦,我認為這樣不明智。我已經比他大許多了,年齡愈來愈大,結婚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還是應該讓他享受生活的甘美才好。」

  「我認為這對他毫無益處。」凱瑟琳說,「對他這種年齡的人毫無好處可言,他會認為萬事如意的。我認為最好讓他等兩年,不能再短了。」

  這個主意我不敢苟同,這似乎是個嚴厲的清教徒的觀點。

  我的婚事弄得滿城風雨,給我帶來了難堪,於是我想儘量地不再聲張了。我們商定卡洛和瑪麗·費舍還有羅莎琳德跟我們一起去斯凱島,在那裡住三個星期。我們的婚事預告將在那兒公佈,在愛丁堡的聖哥倫教堂舉行婚禮。

  隨後,我帶馬克斯去探望寵基和詹姆斯,詹姆斯雖然沒有提出異議,但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寵基仍極力阻止我們的婚事。

  在列車上,我幾乎反悔。馬克斯聚精會神地聽我講述家裡情況。

  「你說的是詹姆斯·瓦茨嗎?」他問,「我上大學時有個同學叫詹姆斯·瓦茨,那是你姐姐的孩子?他可是個絕妙的喜劇演員,極擅於模仿人。」

  聽說馬克斯和我的外甥是同屆同學,我簡直要堅持不住了,我倆的婚事似乎毫不可能了。

  我絕望地說:「你年齡太小了,太小了。」

  這次馬克斯真的害怕了。

  「根本不小。我上大學的確年紀不大,可我的同學都說我很老成,我和瓦茨那幫人根本不同。」但是我在良心上仍感到不安。

  寵基竭盡全力要說服馬克斯,我都怕會引起馬克斯的討厭,事實恰恰相反。他說她是那麼真誠,那麼急切地渴望我幸福。人們對我姐姐的斷語總是如此。

  臨別時,寵基淚如泉湧,不再說話。詹姆斯向我很寬厚地告別。好在我外甥傑克沒在家,不然會把事情弄糟的。

  「當然,我一眼就看出你打定主意要嫁給他,」我姐夫說,「我知道你不會改變主意。」

  「嗨,簡,你不知道,我奸像每天都在變來變去。」

  「這倒未必。我希望你會一切隨心。這不是我所希望你選擇的,但你總是很有眼力,我覺得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年輕人。」

  我多麼喜愛親愛的詹姆斯啊,他總是那麼苦口婆心,「別理會寵基,你知道她的為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會改變看法的。」

  我問寵基能不能去愛丁堡參加我們的婚禮,她認為最好是不去。「我會哭出聲的,掃大家的興。」我為此由衷地感謝。

  在聖哥倫巴教堂內舉行婚禮後,我倆仍分居兩地,像古老的歌謠說的那樣,我們在教堂前的草坪上分手了。馬克斯回到了倫敦以便三天內完成烏爾的研究,而我則在第二天和羅莎琳德一起回到了克雷斯威爾,在那兒忠誠的貝西迎接我,她還蒙在鼓裡。馬克斯兩天後坐一輛出租汽車來到克雷斯威爾門口,我們乘車去多佛爾,從那裡渡過海峽去我們蜜月的第一站:威尼斯。

  蜜月是馬克斯一手安排的。我相信誰也沒有像我們這樣沉浸在蜜月的幸福之中。惟一與蜜月不和諧的就是東方快車上的臭蟲,甚至在到威尼斯之前,它們就從木板下鑽出來,頻頻襲擾我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