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 > 阿加莎·克裡斯蒂自傳 | 上頁 下頁
五二


  有時,我心神不定地認為他的話是對的。但是無論選擇哪一種,都比結婚強。幾個情人不會傷你的心,而只有一個情人往往會令你傷心,但也不是像丈夫那樣叫人心碎。對我來說,丈夫成為過去。當時,我腦子裡不考慮任何異性。但是,我那位空軍朋友的話也不會影響我今後的生活。

  使我驚訝不已的是即使沒明確宣佈和丈夫分居或離婚,人們也會不厭其煩地問起這件事。一個小夥子曾用認為我毫無道理的口吻對我說,「你已經和丈夫分居了,或許還將和他離婚,那麼你還祈望得到什麼呢?」開始時,我也弄不清自己對人們這種關心是高興還是氣惱。我想基本上是高興的。另一方面,它有時會把事情弄得複雜到令人討厭的地步,一位意大利人就是這樣。這是我不懂意大利人的習慣而自作自受的。他問我船上夜裡裝煤的聲音是否攪得我睡不著覺。我告訴他沒這回事,因為我的臥艙在船的右舷,不臨碼頭一邊。

  「噢,」他說,「我想您是三十三號臥艙吧。」

  「不是,」我說,「我的是個偶數:六十八號。」

  在我看來,這話無可挑剔吧?可是沒想到問你臥艙號的意大利的習慣,意思是能否去你臥艙。隨後他沒說什麼。可午夜過後,這位意大利人來了。滑稽場面也隨之出現。我不懂意大利語,他不通英語。於是我倆用法語壓低嗓音嘰嘰喳喳地爭吵起來,我很生氣,他也很惱火。我們是這樣說的:「您怎麼敢到我的臥艙來?」「您邀請我來的呀。」

  「沒有的事。」

  「您邀請了。您告訴我您的臥艙號是六十八號。」

  「不錯,可那是由於您問我的。」

  「當然是我問的,我問您是因為想到您臥艙來,您告訴我可以來。」

  「我沒有。」

  我倆吵了一會,聲音時高時低,最後我讓他別作聲了。

  我相信隔壁臥艙的使館醫生和夫人會對我妄加猜測的。我氣憤地攆他走,他堅持要留下來。最後他惱羞成怒的程度甚至超過了我,於是我向他道歉,說我的確不知道他當時的問話實際隱含的其它意思。我最後終於把他趕走了。儘管他仍忿忿不平但卻弄清楚了我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走到哪混到哪的女人。第二天早晨,使館醫生的太太冷冷地白了我一眼。

  沒多久,我就發現羅莎琳德從一開始就以很實際的態度掂量我的每一個求婚者。

  「嗯,我想你肯定會再結婚的,我自然要關心那個人是誰。」她向我解釋說。

  馬克斯此時從法國他母親那兒回來了。他說在大英博物館找份工作,並想知道我是否在倫敦。剛好我的出版人科林斯準備在薩伏依舉行一次大型宴會,特別邀我去見見出版我作品的美國出版商以及其他一些人。那天的會面排得滿滿的,於是我乘晚車去了倫敦,邀請馬克斯來吃早飯。

  我一想到要與他重逢就感到興奮,但奇怪的是,他的到來竟使我窘迫不已。在那次結伴旅行中我們已經建立了友誼,我難以想像此次相會為什麼使我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他看來也有些拘謹。可待我倆吃完我親手制做的早餐時,我們又恢復到老樣子。令人高興的是我沒有和他失掉聯繫。

  繼《羅傑,艾克羅伊德謀殺案》後,我又在寫《七面鐘之謎》。這是我以前那本《名苑獵凶》的續集,屬￿被我稱之為「輕鬆驚險小說」那類書。這種書容易一揮而就,無需太多的情節和構思。

  此時我對寫作又恢復了信心。我覺得每年寫一本書不成問題,還能寫幾篇短篇小說。那時,我寫作的直接動力就是能賺到錢。寫一篇小說,就可以帶來六十倍的收入,扣除所得稅,當時每英鎊扣四至五先令——這樣,足足四十五英鎊就歸自己了。這極大刺激了我的創作欲望。

  當時是個講求實際的年代,我成了一個手頭闊綽的人。

  我的作品在美國連載出版,其收入遠比在英國的連載權的收入可觀。而且還免征所得稅。這被認為是資本的收入。我並沒即刻得到這筆稿費,但我可以感到財源不斷,在我看來,要做的事就是不顧勞累地賺錢。

  我常常覺得現在不妨隻字不寫,因為一動筆就招致一堆麻煩。

  馬克斯到了德文郡,我倆在帕丁頓見了面,乘晚車回到家。

  和馬克斯又見面了,我真高興。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友誼是多麼親密,幾乎不用開口就明白對方的意思。第二天晚上,我和馬克斯互道晚安後,我就在床上看書。這時,有人敲門,接著馬克斯走了進來,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手裡拿著一本我借給他的書。

  「謝謝你借給我這本書,」他說,「我很喜歡。」他把書放在床邊,隨後坐在床頭,深情地望著我:他說要娶我作妻子。

  第二天他乘車離開,我去送他時,他說:「你肯定會嫁給我的。」

  這時天剛濛濛亮,我不能繼續和他爭辯。望著他遠去,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悒悒回到家。

  我問羅莎琳德是否喜歡馬克斯。

  「當然喜歡,」她回答說,「我非常喜歡他,比R上校和B先生還要喜歡。」

  我相信羅莎琳德對什麼都一清二楚,只不過是出於禮貌而不掛在嘴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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