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走過西藏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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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丹多吉以兒子「舅舅」的身份,代我向各位祝酒,為每一人都唱了一首歌: 這杯甜蜜的青稞酒, 上域神仙未曾嘗過; 請喝下這一杯酒吧, 以實現我的心願。 這杯銀碗裡的美酒, 我已經祝禱過三遍; 請喝下這一杯酒吧, 以實現我的心願。 痛痛快快地暢飲, 播下幸福的種子。 大家的情緒極好,阿裡之行無論走過多少曲折險峻的路,出現過多少不愉快,這個由各行各業的人組成的群體,最終達成諒解,互致謝意,且平安無事,功德圓滿!南希說,美國人有句俗話:朋友是一輩子的朋友。我想她在說這話的時候是真誠的。儘管我與她朝夕相處,終未建起如國內同胞恒常的情誼,也因語言障礙;而她與紮呷,與次丹多吉也從不進行個人感情交流,極少談工作之外的事情。但是,這或許由於她個人風格所致。我們還強求什麼呢?就憑她與我們的同甘共苦,為我們讀書,甚至為我倒過的一杯茶,就憑她能從地球另一面的優越的國度來到荒涼的阿裡,這緣分已經足夠。 我說了許多表示感謝的話,真心的廢話。西藏人、阿裡人是不必以語言致謝的,我也同樣感謝孫振華,雖然他不再需要我為他撰稿啦。他另外邀請的撰稿者恰於當天到達獅泉河鎮。 一切都仿佛安排好了的——皆大歡喜,各得其所! 阿裡之行至此尚未結束,但在前一晚上我卻經歷了在阿裡的最末一次心靈的撼動。黃昏時分我們沿噶爾藏布行駛,河岸右側是棕褐色山脈,並不高峻,但看來堅硬如鐵。岩石碩大,無土壤,無草木。一切可能附著其上的贅物盡皆被剝離和省略,留下一個赤裸裸。我久久眺望著它,直到它隱入暮色;久久體會著靈魂深處的倒海翻江。我酷愛這種寸草不生的棕色山梁,它使我想起諸如本色、本質、本性、本體、本原、本源、本義、本來面目等等帶根本性質的詞匯,感到悠遠蒼茫、博大精深。有過那樣的刹那,我感到自己似乎在某一源頭徘徊,將要觸及而尚未觸及需要我以畢生來尋找來捕捉的東西,雖然我尚不知那東西的形狀色彩,甚至有形無形。那東西若即若離。在那樣的刹那,我感覺自己離頓悟已經不遠了。 就為了半生所見聞、所感想、所經歷的,就為了這一次次的感動和震撼,就為了這突發的刹那感覺,一切都很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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