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共往事鉤沉·浪底真金 | 上頁 下頁


  當時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陳獨秀,就是:為什麼英美資產階級革命及日本的明治維新順利進行?而中國的變革如此艱難?經過認真的思考,通過對中西變革史的深入比較和研究,他找到了這一問題的答案:中國人民還未覺醒。「吾國這維新也,復古也,共和也,帝制也,皆政府黨與在野黨之所主張抗鬥,而國民若觀對岸之火,熟視而無所動心。」他認為中國人沒有覺悟是造成今日危殆之勢的根本原因。為此,必須進行啟蒙,把人民從封建專制和它的意識形態的束縛下解放出來。

  1915年9月15日是中國現代史上的一個重要的日子,上海群益書社出版了陳獨秀主編的《青年》雜誌(自2卷1號易名《新青年》)。《新青年》如一聲驚雷,預示著春天的到來。《新青年》的創辦,標誌著新文化啟蒙運動的開始。陳獨秀則是領導這一運動的核心人物。

  新文化運動的主要思想武器是民主和科學,陳獨秀高舉這兩面大旗,在政治上和思想文化上對封建制度及其思想體系作了堅決的鬥爭。他說:「我們現在認定,只有這兩位先生(「民主」和「科學」)可以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學術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若因為擁護這兩位先生,一切政府的壓迫,社會的攻擊笑駡,就是斷頭流血,都不推辭。」

  陳獨秀首先倡導的是民主思想,他把歐美的民主立憲政體作為理想的政治制度,認為「吾國欲圖世界的生存,必棄數千年相傳之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而易以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要達到此目的,首先,人必須具有獨立自主的人格。陳獨秀認為所謂獨立自主的人格就是人的解放,就是:「脫離夫奴隸之羈絆」。是非榮辱、善惡行為,以自身為本位,訴諸自身的意志而課以功過,不聽命於他人。「一切操行,一切權利,開發信仰,唯有聽命各自固有之智能,斷無盲從隸屬他人之理」。陳獨秀熱烈呼喚著人的解放,「我有手足,自謀溫飽;我有口舌,自陳好惡;我有心思,自崇所信;絕不認他人之越俎,亦不應主我而奴他人」。要使國民真正建立自主意識,必須對壓抑、束縛自主意識的封建思想進行徹底否定,因為封建思想的主要特徵就是把人變成聽話的工具。陳獨秀說:中國固有的倫理、法律、學術、禮俗都是殘民害理的妖言,尤其是儒家三綱之說,把人們束縛在羅網之中而不自知,「君為臣綱,則民於君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父為子綱,則子于父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夫為妻綱,則妻于夫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率天下之男女,為臣、為子、為妻,而不見有一獨立自主之人者,三綱之說為之也。緣此而生金科玉律之道德名詞,曰忠、曰孝、曰節,皆非推己及人之主人道德,而為以己屬人之奴隸道德也。」陳獨秀還大聲疾呼:青年男女們,應努力奮鬥,脫離附屬品的地位,完成自我。國民要自覺地居於國家主人之地位,自己建設政府,自己議定法律,不要對偉人抱任何幻想。

  陳獨秀倡導的獨立人格精神及國民政治思想,在五四時期具有巨大的感召力量,它啟蒙了一大批青年,使他們在五四運動中,走上街頭,高呼「民主」、「自由」的口號,昭示著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到來。

  新文化運動中,陳獨秀舉起的另一面大旗是科學。科學在五四時期被理解為一種思想方法。陳獨秀說科學就是我們對於事物的概念,綜合客觀的現象,訴之主觀的理性而不矛盾之謂也,也就是主觀與客觀的一致。陳獨秀吸收孔特關於人類思想進化的第一階段是宗教迷信時代,第二階段是玄學幻想時代,第三階段是科學實證時代。

  新文化運動成效最顯著的是文學革命。陳獨秀是五四文學革命運動最早的一位勇猛戰士。早在1916年秋他即與遠在美國留學的胡適討論文學革命問題。當他收到胡適寄來的《文學改良芻議》時,十分快慰,立即在《新青年》上發表,緊接著自己又寫成充滿戰鬥激情的《文學革命論》。陳獨秀認為單純的政治革命,不能改造社會,還必須輔以思想意識、文學藝術的革命,而中國現在的文學不過是貴族文學、古典文學、山林文學。因此,陳獨秀旗幟鮮明地提出文學革命的三大主義: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瞭的通俗的社會文學。

  《文學革命論》的發表,掀起了文學革命的高潮,也引起了反對派的非難。面對來自各方面的攻擊怒駡,陳獨秀表示:國語文學,達意狀物,天經地義,必不容反對者有討論之餘地,必以吾輩所主張為絕對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認為中國古代文學皆有肉無骨,有形無神,目光不越帝王權貴,神仙鬼怪。受這種文學薰陶,國民阿諛、誇張、虛偽、迂闊等劣根性,要有盡有,此的確是革新政治的大障礙,因此革新文學勢在必行。他還發誓:若有明目張膽高呼文學革命者,「予願拖四十二門大炮,為之前驅」。

  在陳獨秀的推動下,中國新文學誕生了。魯迅的《狂人日記》、《阿Q正傳》便是這一時代的產物。它們開闢了中國文學史上前無古人的大事業。魯迅說,陳獨秀先生是催促我做小說最著力的一個。胡適說,如沒有陳獨秀先生不容匡正的堅決態度,就不會有文學革命。可見,陳獨秀在文學革命中的主將地位。

  陳獨秀連放重炮,發起呼喚新世界的陣陣轟鳴。以其新穎的思想,飽滿的熱情和才華橫溢的文章贏得了青年的尊敬與喝彩。1917年,毛澤東說:「現在國民思想狹隘,安得國人有大哲學革命家,大倫理革命家,如俄人托爾斯泰其人,以洗滌國民之思想,開發新思想……前之譚嗣同,今之陳獨秀,其人者魄力雄大,誠非今日俗學可比。」20多年後,雖然陳獨秀已脫離共產黨,毛澤東仍沒忘懷陳獨秀對他的影響。他對斯諾說:那時,「我特別喜好陳獨秀和胡適的文章,他們替代了梁啟超和康有為,一時成了我的模範。」1919年,在陸軍預備學校學習的葉挺寫信給陳獨秀,希望給他們坐在黑獄之中的青年以指導。

  在陳獨秀與他主編的《新青年》啟發下,中國青年衝破封建枷鎖的束縛,脫穎而出。五四時期,許多青年在毫無依託的情況下,毅然走出家門,到外面的大世界探求新知。

  在「五四運動」中,陳獨秀走出研究室,像普通戰士一樣投入槍林彈雨之中。1919年6月11日,他親自起草《北京市民宣言》並在北京新世界散發,被反動當局拘捕。當陳獨秀被捕的消息傳出後,全國震驚,營救運動在各階層人士中展開。毛澤東說,陳獨秀因平日揭櫫「賽因斯」和「德莫克拉西」,才被當局所懷恨,他才被拘捕,我們要營救他,因為他是「思想界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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