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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克格勃調查組雖然帶來了「九一三」以後中國再沒有公開露面的領導人資料,但燒焦的屍體已面目全非,比照資料難以判定。於是,他們割下了那個女人和那個歲數最大的男人的頭顱,放在大鍋裡架起柴火煮,目的是將毛髮、皮肉剝離乾淨。這種殘酷的做法,外行人看來實在是異常恐怖。最後,蘇聯人把兩個煮乾淨的頭顱裝箱帶回蘇聯。

  漢納姆聽了蒙古專家的講述以後,認為揭開謎底必須到莫斯科去。但是,到那裡找誰呢?他在烏蘭巴托苦苦追索中,得到一張當時蘇聯調查組人員和蒙古官員聚餐的照片,有人向他指出其中一位是來自莫斯科第三醫院的托米林——調查組的主要病理學家。

  漢納姆用自己的稿費買了機票,想到莫斯科來個順藤摸瓜,弄清真相。但在一個國際大都市中,憑一張照片、一個名字來尋找一個人,實如大海撈針。當他得知莫斯科第三醫院已經撤銷的時候,真像是當頭挨了一棒。但他沒有死心,拿著照片幾乎找遍了莫斯科的大小病理實驗室,終於有人認出了托米林,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

  托米林友好地接待了漢納姆,但他拒絕回答有關問題,強調他同克格勃有協議,不得洩露調查結果,儘管克格勃不存在了,仍然要經過克格勃的後繼機構的批准,他才能把秘密公開。

  漢納姆費了很大周折,弄清了取代克格勃的新機構,遞去了採訪申請。當時正值盛夏,俄國官員許多都到郊外度假去了,漢納姆一趟趟跑,也找不到要找的人。簽證眼看到期,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幸好,《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誌知道了他的採訪計劃,願意給予部分資助。於是,他利用等待莫斯科官方批准的時間,到美國去從另一個角度進行調查。

  在美國,漢納姆訪問了外交界、情報界、新聞界許多人士,收穫甚微。一個華人餐館的老闆介紹並安排他同在紐約的張寧見了面。張甯原是一個歌舞團演員、老紅軍的後代,「文革」期間經過「選美」來到毛家灣,成為林立果的「未婚妻」。「九一三」之前,她隨林家到了北戴河96號樓。張甯向漢納姆訴說了自己的遭遇,講了葉群、林立果和林彪出逃的情況,她肯定林彪乘上「三叉戟256號」飛機飛走。

  漢納姆重返莫斯科,驚喜地獲悉托米林得到批准向他講明當年的事實真相。

  1993年10月,托米林在他的辦公室會見了漢納姆,在座的還有當年飛機墜毀事件調查組的負責人、原克格勃的將軍紮格沃茲丁。他們的對話如下:

  「林彪和他的夫人葉群在這架飛機上,他們是因為這架飛機墜毀而喪生。」紮格沃茲丁斷然地說。

  「你們如何證實這個結論呢?」漢納姆問。

  托米林拿出一包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和資料,其中有一張從正面和左右側面三個角度拍攝的頭骨照片。托米林指著照片說:「這正是林彪的頭骨。」並解釋說林彪的頭部在戰爭中受過傷,其位置正好與頭骨的傷痕相吻合,而且蘇聯保有林彪1938—1941年在莫斯科治病的詳細病歷,有關林彪牙科記錄也與頭骨的實際情況絲毫不差。

  紮格沃茲丁補充說:「我們另一個鑒定方法,是用頭骨對照了林彪生前的照片。克格勃的資料裡有一張俯拍的免冠照片,清楚顯示了林彪頭部的傷痕。我們還把頭骨照片和林彪過去的一些照片疊放,看到兩者的輪廓完全重合。」

  托米林還說,人們的耳廓如同指紋,一個人一個樣,沒有重複的,因而是鑒定身份的重要依據。當年從現場割下了那具女屍的一隻耳朵,與葉群的有關資料對照,得出了相應的結論。

  為了使鑒定頭骨和耳廓的結論萬無一失,克格勃的這個調查組,根據林彪病歷中患過肺結核的記載,重返蒙古檢驗屍體。托米林記得那天正好是11月7日十月革命節,北風怒號,天寒地凍,他們挖出了林彪屍體,在其右肺確實發現鈣化的硬塊,與病歷中的X光片一致。

  調查組的工作,使蘇聯最高領導非常滿意,他們得到了嘉獎和晉升。紮格沃茲丁擢升為將軍,托米林則獲得領導國防部所有病理實驗室的特權。

  紮格沃茲丁對漢納姆說:「二十二年來,全世界只有四個人知道這個事件的結果——勃列日涅夫、安德羅波夫(當時的克格勃主席)、托米林和我。今天,我們把這個調查結果透露給你。」

  漢納姆當然心滿意足,他半年來艱苦的奔波採訪,終於找到了一個歷史懸案的謎底。最後他問了一下這架飛機上有沒有黑匣子,紮格沃茲丁說黑匣子找到了,但克格勃鑒定時沒有發現錄音裡有飛機和地面的通話。

  漢納姆的採訪報道,在《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披露之後,許多國家的報刊予以登載。其影響相當廣泛,使得《林彪的陰謀與死亡》一書所散佈「林彪是在北京被毛澤東搞掉的,沒有在那架墜毀的飛機上」的謠言及其造謠者,消弭得無聲無息。

  漢納姆的採訪報道問世不久,新華社《參考消息》1994年5月21日,登載了俄羅斯軍隊的《紅星報》報道的《林彪事件鑒定始末》。據稱他們於1994年5月派記者採訪了托米林。托米林的真實身份是退役少將軍醫,當年已是著名的犯罪偵察學家、經驗豐富的法醫和高級專家,剛被任命為國防部法醫學實驗所所長。與他同去蒙古進行調查的,有克格勃的偵察員紮格沃茲丁及其助手病理學家沃爾斯基。

  托米林回憶說:

  「9月的一個早晨,克格勃的一位領導打電話問我能否立刻出一趟國,我說當然可以。」「幾天之後,我們乘飛機抵達烏蘭巴托……在蒙古士兵的保護下驅車找到了飛機墜毀現場,一群野狼已在那裡築了窩,士兵們對天鳴槍驅走了狼群,我和沃爾斯基則開始掘屍檢驗。屍體共有九具,全部燒得面目全非並已高度腐爛。我在兩具屍體的口中發現了做工相當精細的金齒橋和金牙套,於是決定將這兩具屍體的頭骨帶回烏蘭巴托。我只是憑直覺才這麼做的,當時根本沒有什麼猜想。」

  托米林回到蘇聯駐蒙古大使館,翻閱幾本雜誌時看到了林彪的照片,他心裡一動,脫口而出:「真像啊!」回到莫斯科以後,他便收集大量的林彪的照片,在一張脫帽照片中,發現了林彪的右太陽穴稍上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而從蒙古帶回的頭骨上也有這麼一條傷痕。當他找來林彪過去在蘇聯治病時的病歷,一張X光片上清楚顯示了其肺部結核鈣化的硬結。於是他決定再次飛往蒙古,陪同他的是人體形態學研究所所長佩爾米亞科夫。

  「當時已是11月,天氣寒冷,我們每過5分鐘就得把手伸進溫水中暖一暖。結核病灶很快便找到了。臨走時,我又收集了那兩具屍體的幾塊骨骼和所有牙齒。回國後,我對那幾塊骨骼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死者的身高和年齡同林彪及其妻子葉群的身高和年齡完全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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