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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九章 如入煉獄 觸目驚心

  夕陽開始被地平線吞沒,血紅的餘暉灑在這片燒焦的草灘上,也塗在這些死難者屍體蓋著的苫布上,冷颼颼的秋風陣陣襲來,使人心中格外淒涼。

  這截大片機翼的翼根處,有一個大洞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不正是我要找的證據嗎?進一步探查這個洞的底部,卻發現並未穿透,機翼另一面完好無損,這只是一個向一面開的大洞。這個大洞很像是一枚地空導彈打的,但它卻與我過去看過的被我軍擊落的國民黨U2飛機不同,那枚導彈是齊翼根處穿透,打掉了整個機翼,而這個洞為什麼只朝一面開口?

  §失事飛機粉身碎骨

  我和小沈看到這架中國民航飛機已經粉身碎骨,心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這時太陽已近落山,許大使和蒙方人員邊走邊察看邊交談,已快走到南端的機頭位置,小王招手示意我們快些過去。我不能在機尾繼續逗留,就急忙奔向蒙著白單子的死難者屍體。這些屍體散作三堆,陪同人員一一把蓋布揭開,我一眼望去不禁十分驚異,這和我的想像完全不同,他們不是通常失事飛機那樣被摔碎燒焦,只剩下堆堆骨骸,而是有頭有腳基本完整的一具具軀體。尤其是那具女屍,簡直就是仰臥在那裡熟睡的一個人,只不過脫光了衣服。我來不及細看,匆忙照了幾張相就繼續朝前走。

  小沈走得快,正在第二、第三堆屍體之間,察看一個被炸裂的方形食品櫃,它的旁邊有一堆什物,是收集起來放的,有蒙方便衣人員在看守。在這堆什物中間,有駕駛人員用的兩個圖囊,一個燒剩了一半,另一個基本完好,打開看看,航圖都沒有了,只剩下幾支黑鉛筆和紅藍鉛筆插在一邊。我問航圖哪裡去了,陪同人員搖搖頭不說話。圖囊旁邊有一堆手槍,有幾支槍把燒焦,裡面露出空的子彈梭子,大多數完好無損,我數了數總共六支。其中五支槍身上都有「59SHI」字樣,一支是蘇制AK型。蒙方人員問59SHI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這是手槍的型號,1959年中國製造的。

  此外,還有一支微型衝鋒槍,樣式很別致,比制式衝鋒槍小得多,沒有燒過的痕跡。子彈散亂地堆在一起,共有四十三發,統統是「五九式」手槍的子彈,估計是蒙方在收攏槍支時從槍彈夾中退出來的。我注意翻找,沒有發現任何空彈殼。另有兩個手槍套和幾個空彈夾。這時,小沈拿起一本六十四開的鉛印小冊子,紅色塑料皮大部分燒焦了,看不出書名,但文字部分只燒了一個角,開頭是「首長和同志們」,最末尾是括號裡「長時間熱烈鼓掌」,看來是一個講用報告,內文講我國空軍的發展,其中有一部分講的是技術革命和技術革新,舉例說有一種微型電臺超過了國際水平,其型號和數據……讓小沈端著,我把這幾頁可能涉及到國防機密的內容拍照下來。心想:這樣的小冊子蒙方為什麼沒有拿走?小沈從什物堆裡揀出一個出入證,是嵌在塑料夾中的臨時性出入證,是空軍大院正門和後門的,編號0002,沒有貼持有者照片,但填寫著他的姓名:林立果,男,24歲,幹部。小沈讓我把這個出入證拍下來。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林立果是何許人,按年歲及住空軍大院推斷,估計是機組的一名成員。我順手揀起一個巴掌大的拍紙本(即沒有裝訂的空白本子,一頭用膠粘住,用完一張可隨時撕掉 ),前面幾頁有用鉛筆寫的零零散散的一些字,像是隨想隨記的,內容不連貫,難以猜透它的意思,我只好把有字的幾張拍照下來。此外,還有一本《法蘭西內戰》,一個空白的紅塑料皮「學習」日記本,一個汽車駕駛執照的塑料封皮,數張一角錢的人民幣,以及撲克、小勺、水果刀等。我讓小沈把槍支號碼、子彈數量及其他物品登記下來。他說沒帶筆和紙,我說快去把小王喚來,他帶著本子和筆。小王過來後,我協同他把應該登記的一一登記下來。

  在這堆什物的旁邊,我看到了幾隻散落的鞋子,有一只是模壓底半高腰黃色翻毛皮鞋,燒得擰成麻花狀,但黑色鞋帶還系在上面;有兩隻乳白色半高跟淺口女皮鞋,鞋面鏤有帶花紋的小孔,式樣新穎,做工精細,一看就是舶來品。其中一隻鞋腰和後跟燒焦了,另一隻就像那白漂布被套一樣,連點黑灰也沒有沾上;還有一隻男布鞋,完好無損。我問陪同人員,為什麼這些死難者的遺物要收集起來堆放?他說因為怕丟失。可是,這樣一來,除了那雙白色女皮鞋之外,就找不到屬主了。

  我們是下午將近6時抵達現場的,初步巡視花去大約一個小時,夕陽開始被地平線吞沒,血紅的餘暉灑在這片燒焦的草灘上,也塗在這些死難者屍體蓋著的苫布上,冷颼颼的秋風陣陣襲來,使人心中格外淒涼。

  我和小王來到現場南端,同許大使會合。我腦子裡還在盤旋著那個涉及國家機密的小冊子,我讓小沈去把它拿回來。小沈過去想拿,蒙方看守人員不讓,只得空手而歸。

  現場南端距飛機著陸點五百三十米左右。飛機停在機場上或起飛時,機頭那種昂然雄姿完全不見了,眼前只有燒毀了的一堆大小碎件、電線、管道和灰燼。其中倒臥著一個比大衣櫃還要寬的帶格子框架,看來是鑲嵌各種儀錶的架子,大約是駕駛艙裡的儀錶盤。這裡燃燒火勢最猛,鋁合金機殼都已成灰。機頭正東二十米處有一截大片機翼,上有「民航」兩個大字,是周總理的筆體。看來這段殘翼與座位架正東的有「中國」二字的殘翼,同屬一個完整的機翼。當民航飛機在空中飛行的時候,人們從地面可以仰望到這幾個大字。它們是在機翼的下面,為什麼現在跑到翼面上了呢?我問蒙方陪同人員,折斷的機翼是否移動過位置?他們說現場物品除小件收攏起來,大件沒有任何搬動。我仔細察看,也未發現移動的痕跡。

  這截大片機翼的翼根處,有一個大洞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不正是我要找的證據嗎?翼根厚度五十釐米上下,我登上去仔細觀察,洞在翼根處中央,「民航」的「航」字旁邊,直徑四十多釐米,周圍有不規則的鋁刺,刺尖有的朝裡,有的朝外。它的旁邊有兔耳朵形的細長洞兩個,與大洞並不連接。翼根連接機體處的鋁蒙皮凹陷,但沒有燃痕。我進一步探查這個洞的底部,卻發現並未穿透,機翼另一面完好無損,這只是一個向一面開的大洞。我默想,這個大洞很像是一枚地空導彈打的,但它卻與我過去看過的被我軍擊落的國民黨U2飛機不同,那枚導彈是齊翼根處穿透,打掉了整個機翼,而這個洞為什麼只朝一面開口?莫非是這個飛機大、機翼厚?那又為什麼洞口朝上呢?我從各個角度拍了這個洞的照片,蒙方陪同人員很注意我的舉動。離機頭灰燼前方約八十米處,在燒焦草地的邊緣,有一個從根部炸斷的起落架,而起落架上完好無損的輪胎,則滾到它的南邊二百來米未燃燒的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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