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紀實 > 在大漠那邊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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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協議土葬死難者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逐漸灰暗下來。雙方人員站在已化成灰燼的飛機頭旁,高陶布司長詢問死難者屍體怎麼處理,強調已擱置三天怕會腐爛,而且個個裸體暴屍令人不忍。許大使要求對死難者火葬。高陶布說蒙古沒有火葬的習俗,即使勉強舉行,在這片草地上也無火葬條件。許大使根據國內關於火葬確有困難時,可就地深埋並豎立標記的指示,同蒙方商量決定,對死難者就地土葬。埋葬地點,我方意見是在失事現場邊緣的土包上,以資紀念。高陶布表示,失事現場不宜讓死難者「居住」,按蒙古習俗應葬在面向東方,能看到早晨太陽升起的地方。他和桑加上校領我們走下現場西坡,越過來時行車小路,走到距現場一千一百米一個較高的山坡前,指畫著說:「這裡地勢較高,向東可以看到失事現場,而且每天迎著剛升起的太陽,葬在這裡好。」他的一片好心不應當辜負,許大使決定照他的意見辦,並表示感謝。 桑加上校隨即調來一個班士兵連夜挖坑。此時已到晚上8點多鐘,天色完全黑透,氣溫降到2℃左右,冷風刺透衣裳,凍得人們發抖。在汽車大燈的照射下,許大使接見了前來挖坑的蒙古士兵,他們都還穿著夏季軍裝,凍得瑟縮不已。我從汽車上拿來隨身帶的兩瓶二鍋頭送給他們,他們見到有度數這樣高的好酒,立即精神抖擻,興高采烈地開始連夜幹活了。 在返回溫都爾汗的路上,我、小王和古爾斯德誰也沒有講話,來時談論蒙古河流那種情緒已經沒有了。我默默地瞅著車燈在前方照射出的一片光亮,它飛快地掠過沙土路面和兩旁的枯草,腦海裡則浮現著剛看過的現場,翻騰著一系列思緒:這架飛機多麼不幸,竟然摔到蒙古這異國他鄉了,看來死難者都是機組人員,機上沒載什麼旅客,否則損失就更大了。可是為什麼這架飛機的機組有這麼多人?可能是專機的需要吧?飛機究竟是怎麼摔下來的?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個個仰臥朝天?那個機翼上的大洞…… 回到溫都爾汗已經是夜裡10點多鐘了,下榻在省政府招待所——克魯倫旅館。洗漱完畢,撣去身上厚厚的塵土,到餐廳同蒙方主要官員一起進餐。由於他們白天在現場態度友好,我們雖然勞頓但心情還算舒暢,晚餐時雙方談笑風生,氣氛融洽。蒙方準備的飯菜比較豐盛,我們又拿出幾瓶汾酒、一聽中華煙和一些罐頭助興。蒙古朋友非常喜歡這種高度數的白酒,三杯下肚,餐桌上就更加活躍了。餐間,許大使同高陶布商量死難者墓上立碑、放紀念物和收還死難者遺物等問題,他們邊吃邊談。 高陶布首先說:「今天我們已經看了現場,現在應該寫個正式文件。」 「我很想聽聽司長同志的意見。」許大使表示。 「那麼,晚飯後一起商量。」高陶布不肯在會談前透露內容。 許大使轉而提出:「死難者遺體埋葬之後,我想在墓上立一塊碑,上面寫『中國民航1971年9月13日遇難九同志之墓』,下面寫『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館』。」 高陶布回答:「讓我們商量一下。」 「按貴國風俗習慣,墓上應該放一件紀念物,我想把寫有中國民航字樣的殘機翼放上去可以嗎?」 「可以放,但我要同部裡談談。」高陶布說。 「死難者遺留的文件和其他東西如何處置?是否由我寫個收條,你們交給我們?」許大使又提出一個重要問題。 高陶布表示:「我們將做研究,還要報告中央。」 許大使實際上已把我方將在餐後會談時提出的主張,利用輕鬆的交談擺了出來。之後,許大使問高陶布對於飛機失事的原因怎麼看,桑加上校接過話題說,飛機是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故障,從地面看是機翼擦地翻倒後著火的。 關於飛機上的「黑匣子」,許大使沒有向蒙方提出索要,因為我方人員完全缺乏這方面知識,而國內來電中也沒有提到此項要求。 這頓晚餐吃到將近午夜,稍事休息後,于夜半0時25分,雙方開始第一輪會談,談到淩晨3時結束。雙方協議當天(9月16日)為死難者舉行安葬,然後回溫都爾汗繼續會談。 §屍橫焦灘 慘不忍睹 9月16日上午7點30分,我們從溫都爾汗再次駛往蘇布拉嘎盆地。途中發生了一起事故:許大使和小沈乘坐的汽車,在丘嶺間顛簸前進時,司機圖快,路上一個塄坎,把車高高彈起,坐在後排的小沈,鼻樑蹭在車棚的橫樑上,擦破了好長一塊皮,血流不止,眼鏡也蹭掉了。幸虧許大使坐在前排 (高陶布司長有事乘坐大轎車),否則也要受傷。車隊不得不停下來,等待大轎車上的衛生組大夫趕來,給小沈塗藥並貼上紗布。古爾斯德把那輛車的司機嚴厲地訓斥了一通。 9時30分,我們到達現場。昨夜降霜,草地比較濕潤,肅殺秋氣顯得更為濃重。許大使囑咐我,利用天氣晴朗光照好的條件,仔細複查一遍現場情況,特別觀察飛機失事原因,多拍些照片,以便送回國內研究鑒定。 我和小王暫時同許大使、小沈分手,首先選擇了盆地北端約二十米高的小山,登上去俯瞰整個失事現場。我們用指北針確定了方向,然後往正南方遠遠望去。失事現場那堆燒成灰燼的機頭,偏置於現場中軸線的左(東)邊,它的後面朝北偏西一條弧線上,散佈著三堆死難者屍體。機尾被遠遠地拋到了機頭右後方,靠近燒焦草地的邊緣。看來機上人員和機尾都是在機身炸開一瞬間甩開來的,但是,它們並不處在一條直線上,令人有些不解。經昨天的步量,機尾離機頭大約六十米,最遠一具屍體離機頭大約五十米,甩得那麼遠,可見飛機爆炸時的猛烈程度。從機頭到機尾這條東南—西北的斜線,與三堆屍體朝北偏西那條弧線,大約成三十至四十度的夾角。在這夾角範圍內,散佈著被炸碎的機身內部的部件及飾物,在這個夾角範圍以外,則是機身、機翼的大塊碎片及零零星星的中小碎片和物品。 在小山上,我和小王特意轉身向北,朝山背後與現場相反的方向望去,希望發現一點草地著火的痕跡。如果有著火點,即可證明飛機降落前在空中已經著火,落下了燃燒物。然而,金黃色的草場靜悄悄地向遠方伸展,沒有任何黑糊糊的面和點。小王同意我的判斷,也認為飛機降落前在空中沒有著火。 我們下了小山,踏著枯草向南走約一千五百米,來到盆地中央,察看昨夜許大使要我們仔細研究的飛機著陸痕跡。這裡沒有著火,整齊完好的草地上,有一道由北向南被擦平壓實的草痕,長約二十九米,寬約二米多,它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呈「S」形的曲線。在這條被擦壓的草地右(西)邊不遠,有一道平行的槽溝,深約二十釐米,翻倒的草根露出沙土,這大約就是桑加上校說的機翼擦地的痕跡。再往前看,擦壓草地的痕跡奇怪地消失了,又是深可沒膝的枯草。繼續前行約三十多米,才開始進入大片焦土的失事現場。這些跡象更加證明,飛機不是在空中著火摔下來的,而是在盆地中央以肚皮擦地著陸的,機身似乎失去了平衡,傾斜觸地。但是,為什麼擦壓草皮的痕跡不見了?難道飛機又騰空了?那麼又是怎樣落地爆炸的?這些問題不禁縈繞在腦際。我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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