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越戰前後目擊記 | 上頁 下頁


  回到住所,我將那份法國諜報員的檔案逐一加以分析,著重閱讀了有關河內警察局高級治安員武統善的材料。武統善當時四十二歲,其祖父武鴻卿系「親華派」(中國國民黨政府)的越南國民黨前主席;武統善於1947年參加過越南聯合政府,其後一直在治安部門工作,並同時兼任法國諜報人員。

  然而,當我同「平」小組成員找到武統善的時候,他的樣子幾乎使我徹底灰心喪氣了。

  我們是在新亞大酒家對面的一個丫頭唱館裡見到那位前法國諜報人員的。他當時正躺在一個單間的竹床上,法國女孩子給他做著按摩,床下的一個銅制水盆裡有兩塊藍白色條紋布。顯然,他在那裡已經呆了很長時間,正品嘗著一般越南人不可想像的滋味。見到我拿出聯絡用的黃銅牌,他有點驚訝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杜松先生要我們來找你。」我用法語對他說。「他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同你單獨談話。」

  他略微思索一下,把那個法國女孩子打發出去。

  「很抱歉,我不得不到這裡來打擾你。」我坐在竹床對面的一把椅子上,以不無嘲諷的語氣說。「因為我認為越盟的官員在這個時候應該呆在他的辦公室裡,而不會出現在這種難堪的場合。」

  老實說,從見到武統善開始,我就開始對雅克·塔利丹少校領導的諜報人員的能力和可靠性產生了懷疑。我無論如何在這位越盟的高級治安官員身上也找不出最起碼的確認的依據;面前這個人是個典型的越南官僚的樣子,這使我非常失望。自從到了越南,我見到過許多很真誠的愛國者,但同時也遇到不少帶有法國式貴族派頭的越南人,他們與其說在同法國人進行一場戰爭,倒不如說在同法國達成一項「協議」更為確切。

  「我很高興能為你們工作。」武統善聽完我的介紹之後這樣說。「過去的一段時間,我與法國人合作得很好,可是他們現在要走我,我感到十分遺憾。」

  這是我進入越南以來第一次聽到一個越南人,而且還是一名越盟高級官員如此明確地表示他對法國人的友好態度;幾個月來,在越南到處似乎充滿了仇恨法國人的情緒,甚至連保大皇帝阮永瑞也在公開的場合表示了他對法國人的不滿。

  「如果共產黨中國佔領了越南,」他接著說,「那麼它就會對整個東南亞發動侵略,而它的僑民就會起來響應。越南是越南人的,誰也不要想得到它!」他用手做了一個決心的手勢,「每一個越南人都應該起來抵抗侵略,保衛自己的國家,保衛婦女和兒童不落到共產黨的手裡。」他看起來慷慨激昂,說個不停。

  「你大概在擔心自己不能再到這裡來抽鴉片嫖女人了吧。」我心裡暗想,但是出於對時局的考慮,我還是講了一些勉勵的話。他積極提出要逃出越盟,參加對越盟作戰;我向他解釋,他留在越盟內部同樣非常重要,他仍可以象以前一樣工作並接受更高的報酬,只是暗中從事破壞活動。對這一些,他很勉強地接受了。

  10月中旬,「平」小組的四名成員在企圖進入河內印刷廠去破壞那裡的現代化印刷設備時被早已佔領印刷廠的越盟治安人員抓獲,送到河內警察局。那幾名成員關了幾小時之後,就被武統善放了出來。在此以後的幾十天裡,武統善還數次放過被捕的「平」小組及反對越盟的人員。

  進入11月份,我接到蘭斯代爾上校的指示,準備把「平」小組撤回南方,我們日夜守衛在屋子裡,開始銷毀一切可能帶來麻煩的文件和其他物品,並且給全體組員分發了自動武器和手榴彈,以預防在完成任務之後分散返回南方的途中遇到的特殊情況。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撤退的最後一刻,武統善忽然私自決定親自幫助我們去散發剩餘的傳單。結果,警察發現他,在早晨沒有行人的河內街道上追蹤他的汽車,最後向他開槍,捉住了他。他是唯一被捕的「平」小組成員,作為法國特務被關進了監獄。

  其他「平」小組成員順利地如期返回西貢。

  11月6日,我乘坐一位法國銀行家的專車趕到嘉陵機場,登上了民航運輸公司接運法僑的飛機。

  但是,在這之後有一小段不愉快的插曲:「平」小組一名攜帶武器的成員因在土倫(峴港)火車上與吳庭豔總理的軍隊由於誤會發生槍戰而被捕。他同一個麻瘋病人一起上了手銬,受到審問,兩人被用一根棍子打出血來。警察告訴他說,那樣他也會患麻瘋病,然後又把他們兩人一起鎖在一間很小的牢房間。得悉這個事件之後,西貢軍事代表團的科奈恩中校立即設法與警察局聯繫,把他營救出來。

  我在河內的期間,西貢發生了由陸軍參謀長阮文馨將軍領導的一次未遂的政變。阮文馨將軍是蘭斯代爾上校1952年就在菲律賓結識的好友。當時參與政變的人還有越南陸軍領導突擊隊的麟中校、參謀部的佳上尉及陸軍電臺的負責軍官胡通明中尉,這些人都在9月9日被國防部長黎玉振下令逮捕。在阮文馨將軍11月29日去巴黎之後,他們也相繼去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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