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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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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突然一種感覺開始了,起初很慢。一片看不見的陰雲莫名其妙地籠罩住我,我開始覺得心情不好。我希望這會很快過去,心裡想,我剛剛還覺得幸福得發狂,怎麼可能覺得心情不好呢?我畢竟仍在同樣的湖上、同樣的船中呀!但是悲傷並沒有離去。一切都開始顯得不一樣了。我現在想要離開這條愚蠢的船,脫去這些可笑的藍衣服。橋上的人在嘲笑我們。我想要擺脫坐在我旁邊的這個淺藍色的妖魔。夢正在變成一場恐怖電影。紐沃姆大夫意識到麻醉劑在我身上的作用正在消失。便很快還了船,坐出租車把我帶回他的公寓。我在那裡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在另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回醫院的路上,我感到越來越糟。到醫院後我被帶回病房,大個子愛爾蘭男護士給我用了鎮靜劑,很快我就睡著了。 次日早上我懷著在大夫的大床上所感到的同樣悲傷的心清醒來。我乾脆拒絕起床,最後護土不得不強制著給我穿上衣服。當我要找紐沃姆大夫時,他們告訴我他中午以後才上班。整個上午我像個還魂屍般等在休息室裡,跟誰也不說話。我和那個一月前來到這裡的饒舌的小赫伯特完全判若兩人。後來當我看見大夫的汽車開進來停下時,我一跳而起,馬上就覺得好多了。我的反映使自己非常吃驚。我為什麼這麼需要他?我是同性戀嗎?我愛上這個男人了嗎? 很快我就明白了,我需要的不是這個大夫,而是在他那個黑色小箱子裡的興奮劑毒品。我年方十四,就已經服用安非他明上了癮,已經是個痛君子了。我從開著的窗子裡爬出去,一直跑到紐漢姆大夫面前,這顯然令他很難堪。他意識到我的狀況,答應和巴爾金大夫一起查過房後立刻就見我。我被帶回了公共休息室,坐下來等他,和病友們同樣憂愁和絕望。多琳呆在一個角落裡,頭上包滿了繃帶,像包著印度人的包頭布,金髮垂在外面。她做過了腦手術,現在一動不動地坐著。 在過了似乎無盡期的一段時間後,我在紐沃姆大夫的房間裡見到了他。他從黑箱子裡拿出了又一粒黃藥丸。「請給我兩顆吧!」我請求道,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今晚吃過茶點後我見你。」我用雙臂擁抱住他,當我貼緊他身子蹭動時,能夠隔著他的褲子感覺到他在興奮起來。我把這個同性戀男人掌握在手心裡了。他達到性高潮後拉上了褲子的拉鍊,他看上去有點驚慌,把另一粒藥丸給了我。「別今天把兩粒都吃掉,」他說,「留一粒明天我不值班的時候吃。」既然我靠出賣肉體得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便立即走進廁所把兩粒都吞了下去。 回到公共休息室後,我充滿了活力,一刻也停不下來,和所有那幫古怪傢伙聊個沒完。藥效發作後,在我大腦中越來越快地放映出一場快樂電影。然而別的那些怪人卻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老樣子。我想,他們也需要得到和我一樣的治療。 那晚,在紐沃姆大夫的治療室裡,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早些時候那兩粒藥丸的效力,加上他給我打的那一針,使得我更加不顧一切地想得到更多的興奮劑。我把大夫拉到睡榻上躺下,拉開了他褲子的拉鍊。我把他搞得興奮得神魂顛倒後突然來了個廣告插播。再給兩粒藥丸我才繼續。在他遞給我藥丸時電話鈴響了起來。他驚慌失措地提起褲子,匆匆地離開了房間,把我反鎖在裡面。我低頭往地上看時,看見天堂正瞪眼望著我。滿是藥丸的黑箱子沒上領。我拿了兩瓶塞在襪子下面,然後躺在了睡榻上。很快他回到治療室,一心想著被打斷了的性活動。我們在大理石地板上接著幹完了好事。「星期五見,」我們離開房間時他說道。「去你媽的吧,」我心裡想,一面走回臥室去。羅傑沒在屋裡,我數了數藥丸,一共有六十粒。我欣喜若狂,體內的興奮劑仍在振奮著我,但有了自己能支配的儲備起來的快樂,我的感覺更加好了。 那晚,和每一個晚上一樣,那個愛爾蘭男護士推著嘎吱作響的推車送來盛滿安眠糖漿的小蛋杯。推車的嘎吱聲引起下列兩種反應。如果病人喜歡那昏昏欲睡的感覺,他們就會像圍著蜜罐子的蜜蜂一樣亂哄哄地轉來轉去,要不就會像嚇得要死的老鼠一樣躲起來。在我吃藥的時候,他總是大喊:「張開嘴!」檢查我是不是把藥都咽了下去。回到臥室後,我等待著困倦的感覺像平常一樣到來,但是沒有,大劑量的有旋安非他明壓倒了藥性溫和的鎮靜劑,使我毫無睡意。我在床上一直躺到三點鐘,最後放棄了睡覺的念頭,把偷來的藥吃了四粒。 一小時後我進入了難以控制的亢奮。我第一次經受到超大劑量毒品給與你的那種可卡因式的高速度奔流的感覺。那感覺比十四年前從母親的子宮裡滑出還要好。與這個相比,和紐沃姆在一起度過的上個週末顯得就像送葬的隊伍。羅傑睡得正香,因此我努力控制以排山倒海之勢湧上身來的感覺,那感覺就像永無止境的性高潮。我簡直就像在俄國的人造地球衛星上環繞世界飛行。過了一陣子,我實在無法再保持沉默,便叫醒了羅傑,給了他一粒藥丸。他聽著我在他耳邊輕聲述說我全部十四年的智慧結晶。 大約一個小時後黎明到來之際,我和羅傑又各服了四粒藥丸,很快就喪失了理智。在我們的床旁討論中,我們作出了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今天我們要說出真情。聽到送藥車的聲音時,我們穿著睡衣、手拉手地來到走廊上。羅傑戴著他那頂郵遞員的帽子。他走到那愛爾蘭護土面前,驕傲地宣佈說:「我叫羅傑,我是劉易舍姆城的郵遞員。」整個病房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然後所有的護士都開始鼓起掌來。 早飯時我已不再是獨自一人呆在我那狂喜之島上了。由於承認了自己是羅傑,羅傑感到高興得多,成了我的助手。我環顧室內,注意到了其他的人,一個個都是腦死的僵屍!他們白天的醒睡糖漿被殘酷地稀釋了!一股壓倒一切的愛湧上心頭,我決定每個人都必須得到這種治療。一邊去吧,紐漢姆大夫,你這個淺藍色的同性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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