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西藏的感動 | 上頁 下頁


  車猶猶疑疑沿著湖畔爬上了山坡,路面變得更加泥濘。俯瞰湖面,湖水藍得發黑,浪濤衝擊著灘塗,激起一道弧形的白色浪花。洞庭湖邊長大的我,不習慣這麼大的湖面沒有一葉檣帆,沒有一根水草,空蕩蕩只有連天的波濤。好寂寞的湖!只有我們注視盲她的存在,證明著她的存在(地圖上沒有這個湖)。然而,對於她是個淡水湖還是個鹹本湖,我們也一無所知,大湖漫長地等待,等來的是我們這一群匆匆過客。

  好似我們走多遠,她就決心要陪多遠,長方形的湖面一直向前延伸著,從黃昏走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在泥濘的山坡上走了足有三四十公里,湖水仍然在我們的腳下湧動著藍色的波濤,色彩越來越幽深。

  我們無心賞湖,聽著雨點打在年窗上冰冷的聲音,燈光下的路幾乎無法行走,氣溫隨黑夜的降臨大大降低了,刺骨寒風從車縫間鑽了進來,讓人冷得縮成一團。

  就這樣在風雪飄蕩的黑夜裡慢慢向前滑行,大約十點,我們發現了前面的一間低矮泥房,它緊挨著路邊,平屋頂裡裡外外部是泥巴。果然住著一戶藏民,他們專為過路的人服務。

  泥屋內架著一個大牛糞爐,牛糞火把房子烘得熱乎乎的,濃濃的牛糞味也彌漫了整個低矮的房間,空氣本來就稀薄,才進房,我就感到窒息,呼吸十分困難,趕緊退了出來,在門口大喘粗氣。主人為我們點起一盞汽燈,講好價錢後,我們用主人的火和鍋自己動手做飯。

  泥壘的房酷似一個地窖。坐的凳也是用泥圍作一圈的長條形泥坯。沒有床鋪,晚上一人一條棉被,墊一半蓋一半,睡在泥坯上,我們頭抵頭,正好圍成一個馬蹄形。

  即使這樣的條件,半夜,從阿裡過來的司機還想擠進來。他們高大的個頭堵在門口,身上紮著羊皮祆,頭戴氊帽,足蹬皮靴,腰挎大刀,黝黑的皮膚,雪白的牙,他們久久看著我們這一群人,不知想些什麼。我本能地警惕起來。

  僵持了一會,他們一聲不吭,轉身就走。有的去了另一間房裡,有的打開車門,躺到了駕駛室裡。

  吃了「樂樂」村的東西,一路上拉著肚子,半夜裡還要爬起來上屋外方便。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睡在房內,頭痛欲裂,怎麼也難以入睡。荒原上只有風聲、雨聲。

  光A那一邊漏雨,被子打濕後,他被凍醒了,後半夜突然嘔吐起來,呼吸困難,不斷呻吟。他掙扎著爬起來,痛苦地用雙手捂著胸口。

  六個人全部醒了,慌忙給他找氧氣筒。光A吃了藥,坐一會,斜著躺一會,偶爾呻吟一聲,眼睜睜等著漫漫長夜挨過去。

  那一夜,我想起了遙遠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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