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西藏的感動 | 上頁 下頁


  §讓人尷尬的生羊肉

  司機催我們上路了,要趕到原定目的地已經不可能了。我們只能走到哪以算哪裡了。

  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們互相擁抱,婦女們在公路邊站成一排,向我們揮手、唱歌,我想起寄照片的事,忙從車窗問她們村莊的名字,紮西翻譯後,她們高聲說:「LuoLuo。」這村名連紮西也沒法向我們翻譯,紮西說:「沒辦法寄,只有我們再來時帶過來。」

  車走不多遠,就看到了一座擁在山坡邊的村莊。開闊的草坪上,紮著一圈白色的帳篷,男人們圍在賬篷下聊天、打牌、喝酒。遠處的油菜花和青稞像一片片烙在大地上的彩霞,一面鮮紅的旗幟,豎在中間,風展開了它動人的飄揚。

  村民正在過望果節。

  望果節是在河谷裡青稞黃熟的時候,藏民祈求雪山神、鄉土神和龍神賜給陽光、雨水,不要放出冰雹和害蟲,以保豐收。為此,他們要向巫師卜問豐歉,全村男男女女要轉莊稼地、聚餐,還要跑馬射箭,徹夜歌舞。

  我們遠離了「樂樂」,人到了湖邊的山坡上。湖面與天空一樣漫射出一片慘白的光。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語,悵然若失的情緒在車內彌漫,越來越濃。

  我終於打破沉默,提議:我們是不是回去?沒想到我話一出口,坐在我身後的田斌和周小兵同聲響應,她們好像就等著一個人說出這一句話來。紮西出奇的爽快,一踩油門,追上了前面的車,並把我們的決定告訴他們。三個光頭歡呼雀躍,當即全體下車,讓司機在前面調轉車頭,又向「樂樂」開去。

  當我們再度出現在帳篷邊時,那群婦女已經回到這裡,還在圍圈跳舞。我們被邀請進帳篷共進午餐。

  為表達我們的心意,我們送給他們一箱蘋果。

  我剛在帳篷內的草地坐下,一位中年男人就遞給我一塊幹羊肉。又把他手中的刀讓給我。這塊肉至少放了幾個月,是一塊風乾的生羊肉。

  我有點騎虎難下,平生第一次吃生肉,吃也不是,丟也不是,那男人友善地望著我,一個勁地勸。

  生羊肉是他們的美食,只有過節才拿出來吃的,平日還捨不得呢。我怎麼能拂人家的一片好意?

  用刀切下一小片,又用牙撕了一絲,在嘴裡輕輕嚼著,一股令人難受的味進入了喉嚨,我想吐出來,抬頭看到大家注視我的目光,眼一閉,終於吞了下去。我再也不敢咬第二口了,只是裝模作樣嚼著,嘴裡什麼也沒有。手裡的那片生羊肉丟也丟不得,放也放不得,直捏得手指都出了汗。

  坐在我右邊的一個中年男人,又把他捏好的糌粑送了過來,我實在不好拒絕他。望著他手中那個黑乎乎油膩膩的羊皮袋,同樣油膩發黑的雙手,我頭皮發麻,糌粑就裝在那個袋子裡。它是由炒熟的青稞粉淋一點茶或奶做的,吃時用手團成坨。我硬著頭皮自己伸手到皮囊裡抓了一小蛇,往口裡一塞,那滋味比生羊肉還難吃。

  主婦敬給我一碗酥油茶。這種茶,是由粗茶、酥油、鹽和開水,倒進一個大竹筒裡,人像推風箱似的上下抽動,攪拌製成的。酥油從牛奶中提取,是未經加工的黃油,有強烈的膻味。這些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飲食,我清楚地聽到了自己胃的反抗聲。瞅准一個機會,我趕緊開溜。

  興盡之後,餓肚子的味道不好受,晚上睡帳篷,也讓人忐忑,大家一合計,還是決定繼續往前趕。

  這天晚上睡在一處有溫泉的小旅館。溫泉引入了室內。由於高原白大和晚上的溫差變化太大,洗溫泉浴時,我凍得夠嗆。

  第一次看到晚上的雲是那樣清晰,它們一朵一朵浮在夜空,發出白玉一樣的光,低低地不肯遠離大地。

  半夜裡先是狗叫,又聽到狼嚎。第二天起床,看到屋簷下睡了一大片人,都鑽在厚羊皮做的睡袋中。他們是半夜裡趕到的卡車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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