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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0808-1(BJ0809)北冰洋,一個老人的最後戰場

  《送曲老上冰》,寫我目送中科院大氣所59歲的曲紹厚研究員從準備到登機去冰上進行24小時作業的經過,登在第六期《北極探索》報的頭版頭條。

  隊長陳立奇看了,對我說:沒那麼嚴重吧,你寫得也太悲壯了,我也覺得有點「過」,上冰又不是上戰場。可8月7日晚,我、張岳庚和曲老又聊一聊,發現寫的還不到位。北極的冰就是曲老最後的戰場,只是他表面很輕鬆而已。

  這次曲老他們被直升機送上冰後,趕緊搭帳篷,花了兩三個小時。不敢歇口氣,又趕緊做測試。他們的測試手段,就是用一個充滿氮氣的飛艇,下面拖著一根尼龍繩,繩上掛著一串傳感器。尼龍繩長1000米,飛艇像風箏一樣飛上天,傳感器在此間就會把大氣中的溫度、濕度、壓力、風向和風速等數據發送到接收機上。

  一上一下, 得四五十分鐘。而在24小時裡,曲老他們收放了8次。這之間,他們只吃了兩頓飯。第一頓飯是速凍餃子。開始煮的時候,發現忘了帶水,就用礦泉水煮。4個人吃了6袋,一個沒剩。「最好喝的是湯,全喝完了。」淩晨2點多,大船到了大浮冰的邊緣。我們坐吊車上冰面,趕到營地時,他們剛喝下最後一口湯。這時離前一天的晚飯己過了9個小時。

  我看見曲老一個人站在紅色的系留飛艇下面,在北極夜晚藏青色的天、藏青色的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孤獨。

  我飛奔過去,問曲老:「您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他告訴我,飛艇已經升空了一次,取得了900米高空以下的各種氣象參數。剛才發電機沒油了,我們運來了油,就可以繼續工作了。「我怕飛艇被風刮跑,所以就在這兒守著。」

  原來聊天時,我曾問他:您一輩於放過多少次飛艇?曲老想了想說,應該不少於2000多次。青藏高原、西太平洋以至南極、北極,都曾留下曲老和他的飛艇的影子。

  「那飛艇跑過嗎?」

  「從來沒有!」

  「那您為什麼還擔心?」

  「飛艇常發生跑了的現象。中國環境科學院、國家海洋局的飛艇都跑過,原來在西太平洋考察時,美國人也跑了不少艇!不過他們有錢。」

  「這一跑能損失多少?」

  「艇加傳感器2000多美元呢。」

  「您帶了幾個飛艇?」

  「3個,以防萬一。如果來到冰上,因艇飛了做不成測量,那該有多遺憾!」

  在冰上呆了兩三個小時後,我們覺得又累又餓,就撤回了船上。而曲老他們又堅持一個白大,直到晚上7點。這期間,他們對付了幾個餃子、4個雞蛋,「胡亂塞下去的」。

  我目睹直升機把他們接回船上的全過程。第一次,飛機落在離他們有200米遠的地方,他們只好在饑寒交迫的情況下把各種物資搬上飛機。令人不解的是,只乘下幾個人時,第二次飛機反而直接向他們落過去。直升機帶起的風把幾米長的大海綿墊於吹起來,飄得老高。

  曲老說,來極地考察,得耐寒、耐餓、耐疲勞。

  您這麼大年紀,還非得跑未受這個罪嗎?我們試探著問。

  曲老說,他老伴原來是部隊文工團的,京劇唱得好極了,是梅蘭芳的關門弟子。「我們青梅竹馬,由父母包辦。我父親和她母親認識,兩家關係不錯,老人就把親事定了。」曲老有一兒一女,都已經工作,日子過得很不錯。「咱們出來前,不都得讓家屬簽字嗎?我自己簽的,變個筆體,」曲老說,「老伴堅決不同意我來,可我就是喜歡來!」

  「我來之後,別人都不想,就想我的外孫。我拒絕和老伴她們聯繫,郵件、電話都沒告訴她們。反正有事也解決不了,反而讓我分心。還是踏踏實實幹點工作的好。」

  曲老他們被飛機接回來後,第一件事是吃飯,第二件事是睡覺。一脫靴子,左腳襪子是濕的,脫了襪子,才發現三個腳趾頭變黑了。「我在冰上一點都沒感覺出來,可能進了濕氣。」

  「下次您還會來嗎?」

  「不來啦!人貴有自知之明,這麼大年紀,不能給人家添麻煩了!」

  不過,曲老沒把話說死:「如果人家請我來,我還會來。

  這使我想起第一次進人浮冰區,曲老在船頭脫光膀子的事。顯示一下身體健康,我猜想曲老還想再來。

  「您在下面守著,飛艇就不會跑嗎?」我最後問。

  「就是飛,我也得看著它飛。如果我到帳篷裡休息,一出來飛艇沒了,我心裡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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