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紀實 > 上海灘風月女明星 | 上頁 下頁
九四


  朱秘書也不失時機地向周璿進言:「周小姐,人家都講,你在香港拍戲比在上海吃香。現在上海這麼亂,你先到香港去拍幾部戲,等上海太平了再回來不是很好嘛!」

  「金嗓子」覺得「二朱」言之有理,何況她自己也有再去香港奮鬥一番的想法。於是,她下了決斷:讓姆媽和女傭留在上海看家,自己則帶著朱秘書,一同登上了開往香港的輪船。

  此時香港的影壇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去年還是號稱規模龐大資金雄厚的「永華」公司,已經陷入了半停頓狀態。老闆李祖永因拍片蝕了本,嚇得一再壓縮出片計劃。

  一些中型的影片公司,除了維持性的拍片,也都因經濟形勢不佳,不敢繼續投資,顯得毫無生氣。而那種小廠或當初也曾活躍過一陣子的皮包公司,則是氣息奄奄難以生存了。

  有些廠子,以色情為號召力,拍了象《蕩婦心》那樣的影片,想借此「起死回生」。其實,這類影片只能偶爾騙騙人,帶來一點上座率,但決不可能贏得絕大多數觀眾的支持。

  周璿目睹這個所謂「東方好萊塢」江河日下的衰敗景象,不禁感到愕然。但是,「金嗓子」畢竟不同于一般明星,她還是受到了影業界老闆們的歡迎。

  住不多久,她就和長城影業公司簽訂了兩部片子的合同:一部《彩虹曲》,一部《花街》。與在「永華」一樣,她得到了豐厚的酬金。從她個人所得的收入看,香港影壇的經濟危機,並沒有給她造成多大的影響。

  此時周璿住在太子道,囊中可稱富有,平常生活卻還是比較節儉的。她在拍戲之餘,仍舊保留著往日的愛好習慣:除了鋼琴、唱歌、逛馬路,上電影院看一兩場電影就算是「消閒」了。

  她仍舊不喜歡穿高跟鞋、跑跳舞廳,或者到處亂竄出風頭。在這個花花世界裡,她不是那種善於周旋在交際場上的貴夫人,亦不屬沉迷於燈紅酒綠之中的闊小姐。她雖然越過了而立之年,外表看上去也比以前成熟些,但依然可見她那種特有的單純、質樸、善良的秉性。

  面對優裕的物質條件,她不願奢侈,捨不得糜費,甚至一度到房東家裡吃中等水平的包伙。她把手頭數額不小的款子,交給朱秘書去兌換成一根根金條,以防花花綠綠的紙幣遭到突如其來的貶值。

  一段時間後,與周璿熱戀著的朱某,來到了香港,來到了她的身邊。於是,這給生活在香島的「金嗓子」帶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衝擊。

  在這之前,朱某放棄了綢布莊的生意,忙於做交易所的投機生意。為了加大其手中的「賭注」,他四處設法籌措資金,但均未奏效。他開始利用自己的身份,把窺視金錢的目光都集中到絲毫也不懂行的周璿身上來。

  他對這位大明星不厭其煩地講述自己如何善於經商理財,吹得天花亂墜。周璿對這些從來不感興趣,但她也不想去掃情人的興致,一般聽過也就算了。

  一天,朱某乘著「金嗓子」興致很高的時候,操一口上海話對她說:「介許多銅細放在儂身邊是死格,交把我做生意保險能賺交關鈔票!」

  朱某見周璿噗哧一笑,又說:「儂是不相信我?」

  「我沒不相信依。」周璿溫柔地回答。

  「儂要是相信我,就把銅細交給我。」

  接著,朱某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許多跑交易所賺錢發財的實例,還十分帶感情地把一份如何建立美滿家庭的計劃抖落出來。最後這一著終於打動了周璿。

  為了表示對自己的委身者的厚愛和信託,周璿同意拿出大部分積蓄,交給朱某去做生意。熾熱的感情代替了一切,連曾經有過的一點與懷疑,也都隨著一陣春風飄逝了……

  在這段與朱某同居的日子裡,周璿的拍片任務並不怎麼繁重。當時的長城影業公司,控制在張善琨手裡。此系「熟人老闆」,加上「附逆」舊案未了,他的所作所為不得不比上海時有些收斂。

  《彩虹曲》與《花街》乃屬一般賺錢片子,各方面都無精彩而言,因而也就沒有像前一部影片《清官秘史》那樣,花去「金嗓子」多大的心力。

  「二朱」時常跟隨她身邊,逛逛港九一帶的風景區,到淺海沙灘戲水玩耍。這是周璿幾次來港最清閒的一回,一切事務都有人代理,她省心省事,生活似乎過得滿愉快的。

  不久,周璿懷孕了,她高興極了。她是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孩子,尤其對於一位曾經在痛苦中流產過的母親來說,這腹中的胎兒就顯得格外地值得珍愛了。

  在酒店的寓所裡,周璿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把這個信息悄聲地告訴了朱某。誰知朱某卻用驚異的目光盯著她看。周璿被朱某看得火燒雙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朱某軟語勸她,為了讓兩人沒有任何拖累地、自由自在地過幾年,最好還是推遲生育,採取手術來解決問題。何況為了使兩人之間的關係「合法化」,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完成正式手續。

  周璿聽完了朱某這一番話,不禁呆住了,沉默了半晌才張口說:「不,我想孩子,我要孩子!」

  她雖然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情緒,但仍然以商量的語氣告訴朱某:「我們馬上在香港辦個手續,何必再這樣拖下去呢!你還有些什麼要求,都可以告訴我。」

  朱某眯縫著眼睛並不看周璿,慢吞吞地說道:「我還有點事體要辦,想回上海去一趟。」

  「我跟你一道去,我想回上海去養小囡。」

  朱某見周璿堅持要生養,便及早轉舵。他說道:「你不要挺著大肚皮回上海,那裡老熟人多,閒話也多。養小囡還是在香港好,朱小姐可以專門照顧你。再說,上海一解放,外國醫生都跑光了,此地條件比那裡好得多。」

  心腸軟的周璿又被朱某說服了。朱某告訴她,這次是短期回上海,等他把事情料理完了就返香港。至於兩人關係「合法化」的問題,等他從上海回來再解決。

  幾天之後,朱某匆匆離開香港。他又從周璿那裡詐走了好幾根金條。對這一切周璿並無懷疑,她只是希望朱某儘快回到自己的身邊來。

  朱某這一去如同泥牛入海,毫無音訊,而周璿的妊娠反應一天天加劇。她哪裡知道,朱某在上海又纏上了一個舞女,現在,他正跟這個舞女打得火熱,怎麼可能把身懷六甲的周璿再放在心中。

  周璿叫秘書發函去問,沒有回音,她自己提筆寫信去催,結果也還是不見答覆。她開始急了,一個人常常坐立不安。朱秘書早已心中有數,裝作義憤填膺地大罵朱某薄幸無情,並開導女主人不要因此而傷了身子,勸周璿長痛不如短痛,和朱某一刀兩斷,在香島找個富商「另起爐灶」。

  此時的朱秘書令周璿討厭。她怔怔地走到穿衣鏡前,望著自己略帶虛腫的面龐、日益消瘦的身軀和微微凸起的腹部,淚珠兒成串地滾落下來。她知道自己受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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