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紀實 > 上海灘風月女明星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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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璿病倒了,茶不思飯不想,神情沮喪,整夜失眠。她把門關得緊緊的,不許任何人進去。她想「一了百了」,但當她想到尚未來到人世的孩子,心又軟了,覺得那種「絕命」的念頭太不應該了。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生身的母親,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做一個真正的母親。眼前的現實是殘酷的,醫生診斷她患了一種精神分裂症! 此時的大明星,雖然置身在日夜喧囂的都會中心,卻是感到無邊的寂寞和孤獨。她宛如一葉小舟,顛簸在濁浪翻滾的大海之中,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平衡,隨時都有被濁浪吞沒的危險…… 卻說「金嗓子」在香港病倒的消息,傳到了早已解放的上海,引起了昔日影壇的姐妹們、朋友們和文藝界一些領導同志的關注。當時的電影界的負責人于伶同志十分重視這件事,馬上委託香港方面的朋友去看周璿,並勸她儘快返回上海。 走出醫院不久的周璿,聽到新中國的藝苑不但沒有嫌棄她的意思,還如此真誠地張開雙臂歡迎她,頓使她止不住熱淚盈眶,仿佛覺得有一股暖流傳遍全身。 1950年的秋天,一個碧空萬里陽光燦爛的日子,猶如失群的獨雁歸隊那樣,周璿回到了離別一年多的上海。老朋友們發現周璿變了,雖然她看上去還是像從前一樣聰明伶俐、楚楚動人,但那略顯憔悴而蒼白的面容和偶爾出現的停滯眼神,仍能讓人覺察出:她是一個曾經遭受過不幸、承受過感情折磨的柔弱女子。 周璿回來後,于伶同志對她非常關心,希望她把身體養好,今後能為新中國的電影事業作出自己的貢獻。周璿如坐春風,感慨萬千。於伶關切、誠懇的談話,使她受到很大的鼓舞,增強了生活和工作的信心。 現在,有許多朋友和同志來看她、關心她。她也常常到老朋友鄭君裡、黃晨家裡和趙丹、黃宗英家裡去作客。從此與她合作拍片的姐妹們,都從各方面給她以幫助,使她感到格外溫暖。 卻說朱某,當他知道周璿已經回到上海的消息,非常不安。他擔心周璿找他算帳,害怕把事情攤開,鬧到組織上去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 起初,他採取「鴕鳥戰術」,不肯露面,同時,他又托熟人出面,設法弄個「私了」。這件事給周璿幾位要好的姐妹知道了,大家都很氣憤,要幫著她找朱某評理。 一天,周璿由兩位要好的姐妹陪著去找朱某,朱某見三個「女流之輩」尋上門來,很不以為然。他說自己早有妻室,那次從香港回上海離婚沒有離成,反而被老婆拖住了手腳。現在也無法可想,解放後又不允許娶妾討小。 周璿和同去的姐妹揭露他一再耍欺騙手段玩弄女性,至今還與舞女勾搭。他百般抵賴,矢口否認和舞女的關係。 在講到周璿的孩子時,他竟反唇相譏,提出要通過驗血來解決爭端。最後,氣得顫抖的周璿向他索還詐去的鉅款,他卻說:跑交易所做生意有輸有贏,人倒黴運氣不好,「你的東西現在變成了一隻鑽戒」。 圖窮匕首現,朱某完全露出了上海一種「拆白黨」式的真面目。 周璿精神上又一次遭受了很大的刺激,她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她儘量克制自己,不願讓這些難於啟齒的事情再鬧大,不希望再麻煩領導和同志們。她還年輕,還要創造一種新的生活。 解放後的上海不是舊時代的十裡洋場,朱某得到了應有的懲處。 過了些日子,大光明影業公司派顧也魯帶著《和平鴿》電影劇本到枕流公寓來找周璿,想請她擔任這部戲的主演,對於「大光明」的熱情相邀,周璿欣然首肯。 當晚,周璿燈下伏案,一口氣讀完了《和平鴿》。這是部反映新中國的醫務工作者運用自己的醫療技術,發揚救死扶傷的革命人道主義精神,奔赴朝鮮前線,參加抗美援朝的電影劇本。 周璿通過學習,懂得自己主演《和平鴿》的意義,也明白同志們對她所寄予的期望。為了熟悉自己扮演的角色,在導演的支持下,她特地到廣慈醫院去體驗生活。 周璿是那樣的虛心,有不懂之處,肯向人家求教。在戲裡擔任主要角色的陶金、高占非、顧而已、顧也魯等同志,都和她合作得很好,給了她許多的幫助和鼓勵。 在「大光明」拍片,周璿的確工作得非常愉快。然而,當她一回到家裡,見到自己安睡在搖籃裡的孩子時,就會感到一陣陣辛酸苦衷,襲擊她那顆已經受了傷的心靈。她很想擺脫往事的纏繞,但又無法趕走那些不時地鑽進她腦海裡的陳舊記憶。 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和平鴿》拍攝接近尾聲階段,周璿扮演的女護士要為戲中的工人輸血搶救。不料,查驗血型這一簡單而又平常的醫療過程,竟會深深地刺激了周璿。她突然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哭笑交替地攪亂了攝影場。 從此,她舊病復發,精神失常了。同志們無不為她感到惋惜。《和平鴿》餘下的鏡頭,則不得不尋找一個合適的女演員,以背影來代替周璿把戲拍完。 為了周璿更好地治病,1953年上海劇影協會還特地委派了吳茵同志等三人,護送她去北京就醫。不久,周璿的病情有了好轉,於是,又讓她轉回上海市郊療養。 1957年的夏天,周璿走出了療養院,終於恢復了健康。同志們、朋友們都為她祝福,她自己更是欣喜萬分。「金嗓子」又可以重振旗鼓,放聲歌唱了。 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為了向廣大電影觀眾介紹「金嗓子」的療養生活,還特地為她拍攝了新聞紀錄短片。 是年紅五月的下旬,周璿應邀到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為廣大聽眾播唱了《四季歌》和《天涯歌女》。同時,在播音室裡,還傳出了她的心聲:「我還要唱歌,我還要拍片……」 正當人們期待著周璿藝術生命的又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突然,兇惡的病魔把她擊倒了。醫生診斷她患了急性腦炎,幾天的持續高燒,使她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 專家們奮力搶救,黃晨、黃宗英和吳茵等電影界的姐妹輪番看望,日夜守護在她的身旁。 在周璿清醒的短暫時間裡,曾拉著坐在她床邊的黃晨的手,以微弱而顫抖的聲音說:「黃姐姐,我的命太苦了……活了一輩子,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知道……」 周璿那枯澀的眼眶裡滲出了幾滴晶瑩的淚水,黃晨一面幫她拭去眼淚,一面安慰她好好養病,說以後等組織上幫助她實現這個願望。周璿聽了黃姐姐的一番話,渾濁的目光驀地變亮。不一會兒,她又闔眼「沉睡」了…… 就這樣,她陷入了無邊的沉睡之中,再也沒有醒來。死神終於奪走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影壇終於殞落了一顆明亮的星星。時年1957年9月22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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