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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把病人拉向何方?

  深圳市人民醫院第一門診部職工告訴記者,在門診部門口,常年遊蕩著三位「醫托」。一位是50開外的老太太,我在這組連續報道的開篇中曾經提到過她。另二人是一對兄弟,年齡都在30歲左右,身高都在1米60以下。據知情醫生說,兩兄弟與老太太有點親戚關係。

  遭逢了老太太之後,我大致地知道了老太太的一些情況。我原以為她是「三無人員」,事實上,她是有深圳戶口的本埠市民。原在人民醫院做護理工作,退休後閑得發慌,受在外面開診所的熟醫生之托,熟門熟路地做起了「醫托」。她有四個子女,二男二女。老大在香港做建築工人,老二是女孩,嫁給了香港人。老三在人民醫院當司機,四女兒還待字閨中。

  我第三天在人民醫院第一門診部大門口,與老太太打了個照面,她有些吃驚地看著我,我頭一低,走進門內。從二樓的窗口往下望,看見門外的老太太正與兄弟倆嘀咕些什麼。看來,在這裡繼續瞭解情況是不行的了,老太太對我已經心存疑慮。

  好吧!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我決定移師紅會醫院。中午,我在紅會醫院的門口逡巡,專等「醫托」的垂青。

  這是一個暑熱襲人的午後,正規醫院中午休息,就診者不得不等候醫生上班。這也是「醫托」們爭奪客源的最好時機。我遊遊逛逛的舉動,引起了一位年輕女子的注意。她遲遲疑疑地審視我,然後,閒蕩似地走到我的身邊。

  「你有什麼不舒服?」她很好心地問。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打扮比較時髦,上身透視裝,下著一條白色馬褲。

  我唉聲歎氣地說:「我是在寶安一家公司上班的,聽說這個醫院的整容整得很好,我特地請了假過來,路上堵車,趕到醫院門口醫生已經下班了。我只好在這裡等到他們下午上班,看看能不能做個雙眼皮手術。」

  「大姐,你看我的這雙眼睛怎麼樣?」她眨著眼睛對我笑了。「我這雙眼睛也是做出來的喔!這裡的整容大夫個個在外邊掛靠小診所,整容手術比他們上班時還認真。他們可以在外邊的小診所隆胸,可以割雙眼皮,還可以做任何一種整容手術。」

  怕我不相信,她又添油加醋地說:「我前段時間還介紹了兩三位香港女子做隆胸手術呢,遇上我是她們的幸運。」我立即抓住這句話,問她是不是專門幫助別人介紹醫生的,她坦率地承認說:「是的,我原先想割雙眼皮,在這裡遇上一個老大姐,老大姐給我找了一個好醫生,後來,也介紹我做起了這一行。」

  我表示對這一行感興趣,就問:「做這一行有什麼特殊的規矩嗎?我在公司的待遇太差,如果這一行有希望,我倒想試一試。」

  我不提整容的事,卻想參加她那一行搶她的飯碗,她有些警覺,不怎麼吭聲。為了繼續瞭解「醫托」的情況,我邀請她一同到小餐館吃飯。我還告訴她,我有好多朋友,希望能夠找到可靠的醫生做隆胸、修整下頜等整容手術,請她多關照。她立即綻開了笑臉,頻頻點頭。

  在黃木崗村內一間乾淨而雅致的小酒樓裡,兩個女人邊吃邊聊天。從她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我略為知道她的身世。她是因為婚姻失敗,才來深圳闖世界的。求租住房時認識了一位40多歲的老大姐。這位老大姐原先在紅會醫院留醫部當護工,幹了三年,因為關係不硬被人替換。大姐原本結識了一幫「醫托」,一氣之下,乾脆追隨他們做起了正宗的「醫托」。她起先並不知道,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大姐,早出晚歸于的是這種近似于「拉皮條」的生意。後來,大姐得了肝炎,回到梅縣老家休養去了。她自己所在的公司因經營不善,每況愈下,最後工資都發不出。不得已,她聯絡上大姐的幾個「同行」,開始「前赴後繼」地分散在各個政府醫院門口做「醫托」。

  我問她一次收入多少,她伸出一個巴掌,笑笑說:「50元至300元,這是一次性的,都是些小毛小病,大的手術,輪到要動刀子了,可以要到30%的錢。」她認為這錢雖然不好賺,但是逮著一單便是一單,收入雖說有高有低,月收入最起碼也在兩三千元左右。

  也許是吃了人家的嘴軟吧,吃完飯後,她開始邀請我加盟這個隊伍。「醫托」的範圍很廣,她還是專攻整容方面,這種手術風險性並不大,比起香港價格低廉,港澳女同胞願意來深整容。她認為我要幹就跟著她幹這個,還可以做人流手術的推薦,前景十分看好。至於此種行為的對錯好壞,她認為,現在各大酒店都在拉客,銀行還拉存款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拉客人去看醫生?

  她約我第二天中午碰面,剛巧是星期六,香港人多一些,生意好做一點。

  在陽光底下同她告別,心情並不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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