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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保險與推銷員不得入內

  對於從事保險代理的業務人員,社會的評價眾說紛壇。有人說,這是一群來自「朝陽產業」的「幸運者」,有人說,這是一群「跑街小姐」、「掃樓先生」。不管社會以何種眼光看待這個行業,「敬請加入」這個行業的群落一直在迅速擴大。

  不過,從我短暫的體驗來看,保險,真是一個好殘酷的職業。

  聽說我「改行」拉保險,我所有的朋友差不多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我所說的「消失」,是指當你打電話去聯絡他們,他們大多以各種理由推辭不見我。一位朋友說得很坦白:「小塗,你做記者,咱永遠是朋友,你要是真的改行了,那咱們連朋友都不要做了!」

  當一個保險營銷員的半個多月裡,我沒有向朋友們亮出我僅僅是「隱性採訪」的底牌,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親身嘗試一下保險從業人員的尷尬與艱辛。

  我將易經理給我的幾本書看了個大概,看看窩邊草也挺難吃到的,決定向遠方的牧場出發。幾天後,獨自一人去公明鎮拉保險。

  這幾天東奔西忙,車票錢花了不少,成效卻很不理想。事實表明,作為一個新手,想要在壽險業立定腳跟並且有大的發展,即使用心努力也是很難很難的。在深圳特區之內,各家保險公司對潛在的客戶已經進行過幾番「地毯式轟炸」,給你留下的機會不多。關外的公明鎮等地,由於是工業開發區,路程偏遠,估計同行們去得少。我選定那裡作為主攻方向。

  在一路顛簸之後,我來到了一家大型國有企業。

  三年前,這家企業剛剛投產,我給他們寫過新聞稿,結識了一幫朋友。那次來和這次不一樣。那時,我坐的是他們單位派出的小車,這次我有求於人家,是自己買票搭乘大巴來的。

  三年未曾聯繫,這家企業的領導班子已換過好幾屆了,新來的領導我不認識。見過多少大場面,也算經歷過各種陣勢的我站在總經理室外,一時間竟不知怎樣轉換我的角色。我自報家門,到底報哪一家?到底說來採訪的,還是說來拉保險的?

  也沒多想,我硬著頭皮敲響了總經理室的門。這時,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走向前去,我對裡面的一位中年人展露笑臉:「你好,我是保險諮詢員,我們公司……」還未等我說完,原先那張還算好看的臉一下子拉得長長的,他近似粗暴地揮揮手:「走開,走開,走開……你們還有完沒完?」話未說完,他拿起話筒,撥了個內線電話,對著話筒就嚷起來:「我說你們哪,千萬不要放保險的進來,有沒有搞錯?」

  一下落入如此難堪的局面,狼狽之中,只好離開。我抬頭一看,公司走廊上有一行警示性的大字:「保險與推銷員不得進入」。

  如果我真是保險營銷員,看著「不得進人」時,如果想起三四十年代上海租界裡的「華人與狗不得進入」的公告,不知會有何感想、感慨?

  回到樓底下,突然想惡作劇地報復一下,我掏出記者證,朝保安員晃了晃,告訴他有個記者來訪,請他給總經理打電話,我倒想看看那位中年人是如何驚愕、狼狽的?保安員有些討好地邀請我再次上樓。走著走著,我突然折轉回頭,我想,沒有必要再低三下四去找那位粗暴的總經理。

  記者與保險營銷員是兩個行當,我怎樣向陌生的經理說明我的合二為一?我向他說明真相,難道就能夠利用記者身份去拉保險嗎?

  走吧,何苦費那麼多口舌?

  在商海裡,你可以仿效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掛冠而去,但是這種灑脫與痛快卻不能代替商業社會裡「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無奈和殘酷。

  已是午飯時間,又累又餓,看看周圍都是工業區的廠房,找不到一間飲食店,只好一步一步地頂著太陽往鎮上走,工業區距離鎮上還有好一段路,走到鎮上一間小小飲食店,我已經邁不開腿了。

  我點了小店所能供應的最好的菜肴,對我這個敗兵進行自我犒勞。水能虐待自己,是不是?我從飲食店出來,心氣平和了一些,告誡自己千萬莫衝動,你是幹保險的,你必須拉到單,你沒有底薪全靠自己掙來一頓晚餐,晚餐必須講究營養搭配……於是,決定再到工業區去碰碰運氣。

  「陌生拜訪」絕對需要勇氣。經歷了這一次的徹底拒絕,我好似什麼也不怕了,我又敲響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剛剛展開話題,幾位據說是碩士畢業的企業工作人員便客氣地開始「圍攻」我,毫不客氣地對我大講商業保險的弊端。近2個多小時裡,我被他們批駁得啞口無言,各種各樣的觀點與看法使初出茅廬的我無法招架。我真的很生自己的氣:這麼多天來,臨陣磨槍得來的營銷知識與業務技巧,怎麼就一點也不靈光呢?

  再一次失敗了吧?不承認也得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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